天色将明。
林果进入房间最后看了一眼两个小家伙。
他们正在沉睡，身上盖着薄被子，呼吸间都是勃勃的生机。
沈寄把他们安排在岁歌城的一处富家户。
林果昨天过来看了一圈，挺满意。
想必心里住的小姑娘也满意，看完之后，心脏就没再闹腾。
小家伙最后还是同意了林果外出，虽然委屈可怜，不甘不愿的。
离别在即，林果的心脏还是有些抽痛，不过还能忍受。大约是昨天那番读书做大官人的话起了作用。
她掩上房门，准备离开。
如果顺利，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回来了。
还未走到院门口，听到后面有人呼唤她，“大姐。”
一个小小的人儿站在树木的阴影里，穿着单薄的寝衣，赤着脚，抚着树干，长长头发垂在身前。
“小楼？”林果吃了一惊。小家伙刚才不是还睡着么？
“大姐。”小人儿往前走了一步，仰着头看着她，眼睛略有些红，像是要被抛弃的小可怜。
“怎么了？”林果声音放得很温柔。
“……大姐，能不能带我也去，我会听话，会乖乖的。”他安安静静望着林果。眼睛里的恳求让这个孩子显得格外柔弱。
林果心一软，蹲下来，握住他的两只小手摇了摇，“我们这次去的地方很危险，你不能去。”
“我知道，神龙狱。谁说那里危险？我可以自保的。”小男孩抿着嘴唇，神情倔强又脆弱。
林果笑起来，摸摸他的脑袋，“好好好，我知道你很厉害，那在这里的等我好不好？照顾好小叶子，我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不好，不要等，也不要好吃的。
然而，他的抗拒毕竟没什么用，她还是走了。
说了很多温和柔软的话，她还是走了。
穿着单薄寝衣的小男孩眼中闪过阴鸷，小拳头猛然朝身边的大树捶了一下。
满树繁茂的树叶哗啦啦如同落雨一般飘下来，地上很快积了一层厚厚落叶。
晨光熹微，岁歌城中，数辆装载着满满货物的马车行走在此刻还显得很宽阔的街道上。
赶车的汉子脸色黝黑，衣着普通粗糙，与这城里每日进进出出的数万名苦夫并没什么不同。
鞭子扬在半空，发出啪啪的清脆声响，拉车的马儿乖巧柔顺，偶尔打个响鼻。
林果从街角轻快跃上马车，最前面带头的马车顶上坐着的小女孩立刻回过头去。
“果果！”她欢呼一声，抱着怀里的刀，像只小蒲公英，从第一架马车上朝后飞旋而去。
小女孩胸前挂着一串晶莹剔透五彩缤纷的小石头，裙角飞扬，绣着金线的鞋子在阳光下光彩熠熠。
她在半空中跳跃了十几辆马车，稳稳落在林果怀里。
“那些人特别坏。”胖萝莉立刻跟林果告状，“他们一直在怂恿我跟他们走。”
“你当然不愿意啦。”
“我当然不愿意啦！”小萝莉高高仰着头，神采飞扬。
林果塞了颗糖到她嘴巴里，小姑娘咯咯笑起来。
躺在马车顶上，一路驶过长长的城门甬道。
天空碧蓝入洗，空气清澈。
那座在晨曦中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的巨大城池，像是一只匍匐在天幕底下的慵懒巨兽，离他们越来越远。
。
八月，三江水原，接天莲叶无穷碧。
三江水原是进入神龙狱前的最后一片，还有普通人类生活的区域。
按照计划，一行人乘坐大型飞鸟，三天前到达这里，然后开始修整。
说是修整，其实在林果看来，更像是一种信息搜集。
这次收到神龙狱神主邀约的，除了天衍大陆的四大修真宗门外，还有许多声名显赫，实力不俗的小宗门。
都在传言，这是自十几年前帝都海棠花会之后的又一次盛会。
大家的脑回路也都很相似，很多来得早的宗门也都选择在进入神龙狱之前在三江水原修整。
于是一见面，哎某某师兄，哎某某师弟，从天气到修为到风景，好一番真挚的情感交流。
再深入一点，就可以交换彼此手中的情报了。
这地方风景虽不错，但因为靠近神龙狱，除了本地的百姓，基本没什么外人过来。
现在一下来了那么多，还是那么多仙长仙姑，顿时就拥挤起来，一时间连船上都住满了人。
温凉等一行人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叫做白羽门的修真门派的弟子。
像温凉这样的，脱掉身上打手似的衣服，穿上一袭白衫，再拿一把折扇，脸上稍微敷点粉，表情别那么狂暴，倒也能硬拗出个翩然公子的造型。
其它粗犷的汉子就不好折腾了。
等林果第二天醒来一看，大家全换成统一衣服，变成了挑夫仆役。
林果因为长得好，被“钦点”为白羽门老祖宗的关门小弟子。沈寄换了张普通的脸，成了她师兄。
明面上的说法，他们这次能来，是因为自家老祖宗受到了邀约。
林果冷眼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这个白羽门竟然是真的宗门。有师尊，是徒子徒孙，而且在天衍大陆上的确薄有名气。
厉害了我的哥，是神谕天都早就埋好的坑，还是彼此狼狈为奸呢。
这个倒是一眼看不穿了。
“师叔，师叔！”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叫她。
“啊？”林果醒过神。
“你钓上来的鱼都跑了！”
林果掂掂手里的钓竿，果然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