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西沉,海面披上一层粼粼碎光,无数白色海鸟在流月神庙上空翩然飞翔。
耀之神殿的会议终于告一段落。
姜息染对黄石老人深深一礼,“多谢前辈这些年的关照,息染铭记在心。”
黄石老人微笑,扶着她的肩头将她搀起来,掩下心中的惋惜,“好孩子,老夫可当不得你这一礼。”
这个孩子很好,非常好。
流月神庙大祭司此刻心中的疼痛,他感同身受。
若是他有个这样天赋的好徒儿,也会娇宠不及,又怎会舍得她受一点委屈?
只可惜造化弄人,这孩子外柔内刚,信念坚定,认准的道路,更是一往无前,绝不回头。
是个好孩子,大祭司教养的很好。
姜息染笑道:“您自然当得。”
主位旁大祭司发出低声咳嗽,他已是个垂垂暮年的老人,这么长时间的会议已经消耗尽了他为数不多的精力。
议会时他一直强忍着不适,直到现在才暴露出来。
老人坐在主位边,像是一段枯朽的干木,身上缭绕着散不去的死气。
大祭司时日无多了。
尤其圣人与他最心爱的弟子,都和他的观念相左,对他也是沉重的打击。
姜息染立刻朝他看过去,面带担忧。
对黄石老人点头,歉意道:“我先去老师那里,前辈自便。”
黄石老人看着她上前去搀扶住大祭司,轻声说了些什么。
大祭司把手搭在她手臂上,颤颤站起身。
那张遍皱纹的衰老的脸,在看向自己的徒儿时,从腐朽的状态缓慢鲜活起来,眉宇间满是浓得化不开的慈爱。
黄石老人忽然有些看不下去,疾步走出神殿。
晚霞漫天,海风一吹,金浪万倾。
他凝郁的心情微微开解,想到了自家的小徒儿,皱着眉头问道:“小十呢?”
这个不孝徒,个性狷狂,行事肆意,想想姜息染再想想他,火越发大。
本以为将他交给三个成年师兄管教,应该是很稳妥的事情。
现在看来竟是完全错了。
四个徒弟,每一个省心的。抓到那个最小的,先打一顿再说。
说起来也有好多年没抽他了,哼,不管长到多大,师父想打,都是能打得的。
李缥缈正站在神殿外等候自家师父。
听得师父一开口就询问小师弟,立刻面无表情地把自己刚从月使那里得到的信息禀告了一遍。
“去烤鱼了。说是他亲自去海上抓的鱼,这会儿还在烤着呢。哦,那个长得挺水嫩的小行尸和那个馋嘴胖丫头也跟在旁边。”
黄石老人一怔,继而大怒,猛甩衣袖,“给我带路——”
小兔崽子,反了天了!
你娘不在了,还有你师父管教你。
都什么时候了,放着这么重要的会议不参加,只想着吃吃喝喝!
给那些外人看到了我无为剑居以后还如何服众?
李缥缈冷着脸,又在火上浇了一把油。
“刚姬莲生还问小师弟呢,月使告诉他去烤鱼了,姬莲生那个冷笑的表情……”
虽然没看到,但是姬莲生的脸活脱脱就在李缥缈眼前!
不用看,李缥缈也知道他想说啥。
好端端的孩子被养歪了呗。
黄石老人手也抖了抖。
数百年的交情了,他立刻想到了吝啬鬼那张团团圆脸上冷笑鄙视的神情,比刀子还能割人。
这回圣人力压众议,决定破而后立,与那吝啬鬼的想法不同,他一定会迁怒到自己头上。
自己当然不怕说,但那吝啬鬼的套路他太熟悉了。
想要嘲讽人的时候,嘴巴一张一合,能从头发尖挑剔到脚趾甲盖,无为剑居的人只怕里里外外都会被拎出来嘲讽一顿。
比如养而不教的三只大徒弟。
黄石老人铁青着脸,怒气发作起来,先是狠狠瞪了李缥缈一样,“我先收拾了他,再收拾你们!”
李缥缈:“……”
不能活了,您老人家心简直偏到没边了,他要去烤鱼,这都能怪我?
。
林果手里捏着一条筷子长短的银鱼,翻来覆去烤了很长时间。
见外面已经焦黑一片,她随便撒了点作料,闻闻味道,不是好像,是的确很焦……
心一横,她把那条鱼递给沈湜,“喏,好了。”
沈剑修除了外袍,随便挂在身后的树枝上,人坐在火堆边,把自己手里烤着的那条巴掌大的银色小鱼递给了刀刀,接过林果的烤鱼。
很焦黑,属于鱼它妈都认不出鱼的那种面目全非。
可林果已经尽力了好么?
谁让她是个黑暗料理高手。
曾几何时,半夜给小十二煮了个方便面,加了个鸡蛋,给他感动得泣涕横流,硬要以身相许。
那碗泡面如果是最高水准,这烤鱼,也算是她的正常水平了吧。
鱼虽然捏在沈湜手里被打量着,林果却觉得被打量地分明就是自己,坐立不安。
“我觉得应该不错。”她瞪着那条焦黑死鱼,硬着头皮。
输什么也不能输阵势!
沈湜淡淡瞅着她。目光很是意味深长。
“快吃吧,一会儿凉了。”林果顶着他的目光,贴心劝慰。
热的还能感觉出食物身上花费的真心,要是冷了,那可就真是又冷又硬又焦了。
沈湜咬了一口,缓慢优雅地咀嚼着,咽入口中。
全程面不改色。
林果陡然间生出信心,指不定自己的厨艺天赋点,点在了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