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神医一声“胡闹”,惊到的不只是金夫人,更是谈夫人。
谈夫人忙问:“秋神医,可是有什么不妥当的?”
秋神医上前几步就要拔针,他面现怒色道:“直刺诸穴辅助退热并无不妥,然而银针取位并长久停留却有问题!哪个庸医做的蠢事?”
说话间他已经到了孩子身边,伸手轻弹指,就来取孩子身上银针。
江慧嘉这时已将单方写好,她递给云娘道:“去抓药,再取烈酒来。”
说是烈酒,但因为大靖朝的酿酒技术仍然停留在粗放阶段,再烈的酒也不过三四十度左右,所以实际上云娘取来的并不可能真的是现代那种高度烈酒。
不过为婴儿做物理降温时,本来就以三十到四十浓度的酒精为最佳,大靖朝的烈酒倒也能凑合着用了。
秋神医已将孩子身上银针取下,江慧嘉递了单方给云娘后,便起身来到秋神医身边,就对着他微微一蹲身福礼道:“老先生安好。”
孩子身上的银针本来就应该要取了,这时候被秋神医取下并没有什么,所以江慧嘉不曾阻止他。
可她这样款款走过来,又礼数周全地忽然对秋神医这么一行礼,却顿时就叫秋神医面色微僵。
金夫人已经为江慧嘉做了介绍,所以秋神医其实不可能不知道患儿身上的银针实际上是江慧嘉扎的。
他之前那样说,已经等于是在打江慧嘉的脸。
江慧嘉却非但不以为恼,反而走过来客客气气地对他做足了礼数,这倒显得是他在无理取闹一般。
这主要还是因为江慧嘉是个二八芳华的年轻女子,倘若她是常在杏林行走的那些男性大夫,这时候这么一行礼,肯定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但年轻的女郎,年轻又秀美端庄的女郎做出的这样的动作,那给人的感觉却又不同。
饶是秋神医一派世外高人风范,这时候都有些脸红。
他只捋胡须,微微向下看人,似笑非笑道:“女娃娃出来行医的,倒是少见。”
江慧嘉已行过礼,这时候温文地笑着,只道:“银针是我的,请老先生归还小女。”
秋神医:“……”
要被憋死了!
这话说的倒像是他堂堂神医要贪人小小几根银针似的!
小女娃嘴忒毒,秋神医被气了个倒仰。
他偏偏面上还不好太显出来,只得将袖一甩,把手上几根银针甩给了身后的药童。
药童拿着银针,上前一步歪头笑道:“这位姐姐,老师帮你将银针起了,姐姐不要谢谢老师吗?”
这小药童瞧着只有十来岁年纪,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
他耍起无赖来竟跟江慧嘉先前的动作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难怪秋神医不正面回答江慧嘉,要将银针甩给他。
江慧嘉便也微微一笑,只伸出手来,却不与小药童针锋相对继续说话。
其实江慧嘉并不算是太小气的一个人,一般情况下她是不跟小孩子置气的。之前之所以那样对秋神医说话,只不过是因为秋神医很有倚老卖老打她脸的意思,她就小小反击一下。
可秋神医放出这么一个小药童来面对她,她要是还继续不依不饶,跟个小药童没完没了,那反倒显得她心胸狭窄,这可就忒没意思了。
最重要的是,床上的孩子还烧着呢。
这明明应该是严肃的时刻,可要是为了一些莫名的颜面之争耽误了给孩子的治疗,那事情岂不成了闹剧?
孩子的性命可不是用来给人做意气之争的。
江慧嘉便先退让了一步,她不搭理小药童的话,只伸手要回她的银针。
小药童讪讪地将手中银针递还给江慧嘉。
谈夫人就多看了江慧嘉一眼。
这时候秋神医已经坐到了床边,开始伸手给床上的孩子诊脉。
谈夫人又用眼神向着金夫人示意。
她虽未言语,可她的神情却将她的意思表达得很明显。
谈夫人这是要金夫人将江慧嘉“请”出去。
偏偏金夫人只是摇头。
谈夫人就又狠狠地瞪了金夫人一眼,然后又再瞪了江慧嘉一眼。
江慧嘉浑若不觉。
秋神医听脉片刻,问金夫人:“先时可有用药?”
金夫人就道:“先时周、刘两位大夫倒是开了药的,可是麟儿吃了便吐,喝过的药全吐了精光,确实一点都不曾吃进肚子里去。”
她又微微一叹。
大概是因为这是第二次讲述了,她再说到孩子吃不进东西的时候,也不像之前跟江慧嘉说话时那样,说一句哭一句。
秋神医微微点头,又问:“初时可有畏寒?”
这个问题竟跟江慧嘉之前问的一样。
金夫人诧异了片刻,下意识地转头看了江慧嘉一眼,才忙道:“先时……应当是不曾畏寒的。”
她说得这样不肯定,谈夫人就皱眉道:“元娘,有便说有,没有便说没有,什么叫做应当是?这是何意?”
说着她也看了江慧嘉一眼。
从谈夫人的神情来看,她竟是以为这是江慧嘉在撺掇金夫人,不叫金夫人在秋神医面前说实话呢。
江慧嘉心里不气,反倒觉得好笑。
金夫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一时支吾了片刻,终于还是道:“原先孩子是在老太太那里,奶娘丫头也都是她那边的人。我……我的确不曾知晓。”
说完这话,她的面色难堪极了。
谈夫人霎时也变了脸色,不过她到底知道轻重缓急,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