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熠一句话,惊呆了屋里屋外的人。
听墙角的张氏和郭氏都激动起来,郭氏还要惊呼,张氏忙掩住她的嘴。
宋老爷子却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只反问道:“三郎你说的什么?”
“孙儿问爷爷。”宋熠不紧不慢道,“胡家人许了什么好处,以至于爷爷竟亲手书信,着急忙慌为孙儿安排起房里人来了。”
他的语气并不激烈,可他的措辞却使宋老爷子瞬间头脑充血,脸面通红。
宋熠这样简单一句话,对宋老爷子脸面的伤害,却仿佛比旁人骂他百十句还要过火。
宋老爷子他都是做老爷子的人了,他连曾孙辈都有了!
一般来说,就是做婆婆的,在儿子儿媳新婚时段里为儿子安排妾室,都要为人不齿的,又何况做这事情的还是辈分老高,又身为男性长辈的宋老爷子?
这种事情,好做不好说,说出来就是羞耻。
又何况,宋熠还提到了胡家人“许的好处”,语气之笃定,尤其令宋老爷子难堪。
宋老爷子从心口到脸面都火辣辣地疼,他恼怒起来,立时沉声斥道:“胡说八道!三郎你胡思乱想的什么东西?什么胡家的好处!你同爷爷说话是这样的态度?”
宋熠仍然不温不火道:“爷爷的意思是,胡家人手上拿的那一封书信是假的?爷爷并不曾交付书信给他们,也不曾写明……叫我纳胡家女为妾之事?”
这却是白纸黑字实实在在有的,宋老爷子不好抵赖。
他坐在窗边一套座椅上,手上拄着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哼道:“怎么?你便是为此事来质问我?你与胡家的亲事本是你奶奶在世时定的,如今你既已另娶江氏,胡氏甘愿来做妾,你还有何不足意之处不成?”
显然,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提起江慧嘉时的语气,更暴露了,他从心底里就没瞧得起江慧嘉过。
宋老爷子这样的态度使得宋熠心中一片冰寒。
他凉凉道:“爷爷说的,倒好似慧娘嫁我是占了天大的便宜。爷爷莫非竟已忘记,当初我不愿平白拖累好女子,坚持不愿成婚,却是你一意要上江家门,为我求娶江家女的?”
“此一时彼一时!”宋老爷子恼怒道,“江家本是商户之家,若不是你当时腿伤,江家女又哪里能嫁你?如今你已是院试案首,前程无限,还有商户妻,不知有多羞耻!”
他用痛惜的眼神看着宋熠。
宋熠不怒反笑,他心中痛楚冰寒交杂一片,只低声道:“爷爷的意思,莫非竟是也想要慧娘下堂不成?”
他就说!胡德海哪里来的那样大的胆子,做那样荒唐的事情!
必定有宋老爷子为他撑腰,才使他心生恶念,竟敢私写为妾书,还逼江慧嘉签字画押。
宋熠洞悉的眼神,使得宋老爷子脸上青红一团。
他冷哼道:“江氏到底是你原配发妻,又陪你共患难过,我何曾要她下堂了?不过是给你多纳一房妾,妾又算得了什么东西,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竟来质问我?”
说着说着,他老泪纵横。
到底是年纪大了,他哭一声,喉咙里就喘一声。
显得很是可怜。
只怕就是铁石心肠的人,看到这样的老人做出如此姿态,都要心软一下,又何况是本就与宋老爷子有着深厚感情的宋熠?
宋老爷子偷眼看去,却见宋熠面上一派冷凝,竟似乎是不为所动!
他心中一咯噔,大叫不好。
一时倒顾不得先前恼怒,目光暗暗一转,又抖着手指着宋熠,边斥边哭道:“三郎你太叫我伤心,我是你亲祖父,岂能害你?依你如今前程,便是再娶名门淑女都使得,我何必叫胡氏去污你的眼?”
是的,宋老爷子看不上江慧嘉商户女的出身,又岂能看得上胡氏女一度悔婚的之前情?
宋老爷子又一拄拐杖道:“胡德海私写为妾书,那是他心术不正,我一心只为你好,又哪里能生出这叫你逼妻下堂的愚蠢主意?你……”
他忽然一顿,他说漏嘴了!
宋熠立时反问:“我并不曾提到为妾书之事,爷爷为何会知晓为妾书?莫非,这为妾书竟是爷爷授意胡家人写的?”
宋老爷子一慌,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抖着手指着宋熠,泪流满面。
片刻后,他口中喃喃,伤心道:“三郎你……三郎你……”
到这一步,宋熠心里却是全明白了!
宋老爷子虽然未必想要胡家女做他宋熠的妻子,但他却一定不想要江慧嘉这个孙媳妇!
他那样暗示,或者说是授意胡德海做出逼签为妾书的事情,说到底,还是想要借胡德海的手让江慧嘉下堂。
宋老爷子一生最好脸面,他也心知肚明这样做不厚道,怕被十里八乡的人戳脊梁骨,因此他并不亲自出面,只借胡家人之手。
胡德海要是真能成功使得江慧嘉下堂求去,一则宋老爷子的目的达到了,二则胡氏女有过先前悔婚,又加后来逼休原配主母之事的两大污点在,她在宋家也休想再抬得起头来!
正如宋老爷子自己先前所说,一个妾而已,又算的了什么?
到那时,宋熠又是单身,以他如今前程大好的状况,还怕没有名门淑女来下嫁?
高!
宋老爷子当真是高!
这心思,卑鄙无耻的胡德海都被他当成了傻子耍!
他的目的哪里是想要宋熠多一个妾?妾不妾的,谁在意?
说到底宋老爷子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