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熠丢下手中拐杖,大步离开了老宋家的小院。
但他所带来的震撼却如同一股突来的暴雨狂风,肆虐在宋家人心上,久久不曾散去。
在将出院门的时候,宋熠又见到了宋柏山。
他表情复杂地看着宋熠,脸上神情不知是悲是喜。
这是这许多年来,宋熠头回在他脸上看到除漠然麻木以外的其它表情。
宋柏山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宋熠已经不想再听他说话,不论他要说什么,时至今日,都再没有意义了。
宋熠脚下不停,如同不曾见他般,神情不变地与他擦身而过。
日偏西斜时,胡家村村口。
遥遥一辆骡车疾疾驶来,将要过村口界石时,忽地前头跳出两个带刀捕快,正正就拦在了骡车前面。
车夫被吓得连忙停车,因为停得太急,里头乘客撞开了车厢前门帘子,怒道:“蠢货!做的什么孽,这样急停车?”
胡德海带着焦怒的面容出现在车厢口,正骂着,忽然抬眼看到对面昂首抱胸站着的两个捕快。
他莫名就是一哆嗦,心里生起了不好的预感,连忙又将身躯缩回车厢,急催车夫道:“快走快走!绕过去!”
然而已经迟了,两名捕快已如虎狼前驱般直奔骡车而来。
车夫根本不敢抵抗,一歪身体就躲了下来。
捕快将胡德海从车厢里拖出来,里头胡太太惊声尖叫:“这是做的什么?我家夫君可是秀才!见县官不跪的!谁给你们的胆子来抓他?”
胡太太仓皇地从车厢里爬出,两名捕快已经揪住胡德海,在他身上搜了一圈。
便搜出一包碎银子,一条绣着兰花的红手绢,一支嵌珍珠的鎏金簪子,还有两张写满了楷字的纸。
这两张纸一张是宋老爷子劝宋熠纳妾的那封信,一张则是胡德海写的所谓“为妾书”。
两名捕快各看了一眼,顿时都笑了:“这等事情当真是稀奇,果然不愧是读书人,比我等粗人脑子便要灵便许多。这都能想到……”
捕快将碎银子收了,红手绢和鎏金簪子却扔到了地上。
胡太太怔怔地看着地上的手绢和簪子,忽地扑过去捡起来,就往胡德海身上扭。
她大叫大骂:“胡德海!你个杀千刀的!这是谁的东西?你就往身上揣?是不是在外头背着我有小星了?”
两名捕快:“……”
本来就是闹剧,胡太太你还嫌闹剧不够?
他们推开了胡太太,夹带着胡德海就往村子里走。
一边大声喊道:“胡德海欺凌乡里,霸占村邻田地,有受害人速速出来,随我等回县衙作证。查证属实者可领回田地!速来速来!”
整个胡家村都被惊动了。
没等胡家族老出来,就已经有村民跳出来主动说起胡德海欺占自家田地的事。
捕快这一句话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他们穿着公服,只需往那一站,在村民心中就已经很有公信力。
他们又开口就直接宣布胡德海的罪名,更提到田地可以归还,有那被胡德海占了田的哪里还能忍得住?
两名捕快押着胡德海,如同摧枯拉朽般在胡家村走了一圈,就带回了一串证人。
事情简单顺利得简直就同事先演练好的一般,胡德海浑身哆嗦,如坠噩梦之中。
这一切变化实在来得太快,要知道,此前在车上,他还在同胡太太愤愤地计划着要怎么去找宋熠麻烦,出今天这口恶气。
他还又恼怒又得意地说:“这个小崽子太狠,我当时竟真被他吓住了。不过他也就是嘴上了得,到底不经事,当我受他一吓便算事情完结?想得美!回头我便告他去!”
胡太太也忙奉承:“你是老师,要告他哪有告不准的?他案首又如何?回头坏了他的名声,反革掉他的功名!”
两人美梦未歇,噩梦便已到来。
胡德海挣扎,愤怒,高喊,可是都没有用。
他被这突然到来的打击弄得心火狂跳,耳边也听到许多声音。
似有为他求情的,似有骂他的,似有嘲笑他的……他仿佛被推入了一道刀山火海的狭道中,所有挣扎都成了徒劳的笑话。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他又被押到一辆骡车上。
车门一被打开,里头坐着的人就微抬眼,对他露出了一个淡得几乎看不出意味的笑容。
胡德海全身上下一个激灵,猛就清醒过来。
他恶狠狠地扑过去:“是你!”
宋熠抬手挡住他,他双手早被捕快反锁住了,这时候两个捕快也进了车厢,一人将他往车壁推,斥道:“老实点!”
另一人对宋熠笑说:“宋郎君的主意当真极好,他们这些大姓村里人情错杂,真要逐一取证还不知要费多少工夫。”
胡德海被撞在车壁上,又头晕脑胀了半晌。
耳边还听到一个捕快说:“对了,你那辆车我们暂时征用了,证人有许多,这一辆车却是坐不下,便坐你那辆车去县衙正好。”
胡德海气得心肝脾胃肾都像是要揪起来了,他大叫一声:“宋鹤轩!你如此心黑手狠,不当人子,你早晚要遭报应的!”
宋熠微微笑道:“我若不心黑手狠,只怕明日便会得报应。”
“笑里藏刀!”胡德海被他气定神闲的态度刺激得大喊,“宋鹤轩!我后悔当日收你!便该将你早早逐出乡塾!你口读圣贤书,腹中哪有半点圣贤念?你不必指责我,你也是一般黑!”
宋熠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