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傕刺杀射声校尉沮鯭,又领兵前追,不多时断后的步兵校尉魏桀也被杀害。
随着杨定、董承、杨奉的屡次失利,贼兵追得更紧,车驾撤退的更急,不少车马在黑夜疾驰中倒下或毁坏,车上随行的朝臣和宫人落下马车,再也难以跟上,天子在前无暇顾及,他们皆被杨定、董承等人抛弃。
他们唯有逃出大道,向两旁里坊躲避,但这些朝臣也是追兵的目标之一,尤其是那些宫人,大多都颇有姿色,吸引了不少乱兵分开去追。
月兔西走,时辰渐移,杜陵县东面大道不远的一处里坊之中,廷尉宣璠、光禄勋邓泉、大长秋苗祀、侍中朱展与数十个家眷、宫人跟随不上车驾,躲避到了这里,却引来数百贼兵围困,只有随行的数十个家兵和部曲抵挡。
月色下,他们可以清楚的听到那些凉州兵猖狂的大笑声,还有箭矢飞进来,火把丢进来,里坊里的一些房屋已经开始着火。
渐渐的外面的贼兵声势越来越大,众人不由绝望了。
大臣们久经世事,生死面前还能镇定面对,那些家眷和宫人却不成,尤其是宫人大多却都是少女,她们可以想象落入贼兵之手的惨状,不由纷纷低泣。
廷尉宣璠目光扫过几个大臣和一众家眷宫人,沉声道:“我等清白之人岂能落于贼手,若贼兵果攻进来,我等便自绝于此!”
光禄勋邓泉还算从容,大长秋苗祀和侍中朱展几人却面色白。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大,而家兵的抵抗声越来越小。
铿!宣璠拔出了长剑,走向那些宫人:“汝等与其落入贼手被辱,不如老夫送尔等清白……”
他话音未落,外面陡然传来一阵如雷的马蹄声,一个沙哑着嗓子的大吼声传来:“尔等在此作甚?大司马有命,所有大臣和宫人都要留下,大臣都要为大司马效忠,宫人都要纳为妾室,不得滥杀,一律交由本校尉带回黄白城!”
紧跟着又一个冷厉的声音传来:“违令者格杀勿论!”
“还不快滚,杀杨奉去!”又有声音厉喝。
紧跟着传来一阵嘈杂声,那些凉州人似乎真的退了。
宣璠等人不由面面相觑,他们觉得外面的那个大吼声虽然有些沙哑怪异,但还有些熟悉,不过听到一时间不用死于乱兵之手,他们又生了希望。
须臾,上百人冲进了里坊,宣璠与邓泉出去,月色下看到来人,宣璠不由失声道:“樊将军?”随即面色又变:“樊将军投靠了李傕乎?莫非忘了当日李傕刺杀之仇?”
“哈哈!”樊稠大笑道:“宣廷尉不必激将,某既与李傕决裂,那就是不共戴天,岂会投靠于他!”
宣璠松了口气:“如此,将军可是来救我等?”
樊稠笑道:“不错,某投靠了张将军,奉命来救诸大臣。”
“张将军?”宣璠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樊稠身旁的李儒开口道:“征西将军张文远,得知李傕、郭汜大军追击车驾,特命我等前来救援。”
苗祀几个大臣听到樊稠等人是张辽派来救他们的,无不欣喜,那些宫人劫后余生,更是喜极而泣。
家眷中一个年轻人上前一礼道:“在下伏雅,多谢樊将军救命之恩,在下三弟伏均曾在张将军麾下任从事。”
樊稠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好啊,还是跟着张将军有前途。”
众人无言,他们谁不知道伏雅的妹妹伏寿是当今皇后,不过一想到天子皇后如今的情势,觉得樊稠倒也没说错。
宣璠急声道:“张将军何在?可是去救驾了?”
李儒摆出一副黯然的神情,长叹道:“此前张将军相迎,陛下却不去长安城,实为失策,否则坐守长安坚城,李傕、郭汜并无粮草,不过旬月而退,如今却成了这番情景,李傕、郭汜追来,更兼马腾韩遂十数万大军,长安城亦被围困,不击退困兵,张将军难以出城救陛下,只能令樊将军伪作凉州人趁乱行事,但贼兵实在众多,又多有精骑,我等只能尽力而为,不负将军之托,能救多少救多少。”
宣璠、邓泉等大臣闻言不由默然,心中暗叹天子先前失策,以至于车驾陷于危险境地,朝臣也死亡惨重,单他们亲眼所见,就有少府田芬、大司农张义等十多个朝臣被乱兵杀死。
……
黎明之时,圆月将要西沉,天色更暗,杜陵县西境,道上追击厮杀的兵马一连数十里。
靠近霸水之畔,数十辆马车向东疾驰,正是天子车驾与跟随的朝臣。
车马之中,伏均和兄长伏德共挤在一辆马车上,一夜顶着瑟瑟寒风,伏均身子几乎冻僵,面色苍白,牙齿咯咯作响。
看前面天子车驾,刘协与伏寿共乘御辇,也是冻得不轻,不过二人身上裹着布帛,能抵御寒风,情况稍好一些。
身后是厮杀声和惨叫声,还有被抛落的宫人哭泣声,整整一夜,伏均对这些声音已经听得麻木了,车驾队伍中的人已经丢了大半,大汉朝廷竟陷入如此狼狈的境地,只让人绝望。
“大兄。”伏均眼眶红,看着一路沉默不语的兄长伏德,忍不住第九次询问:“二兄会不会赶上来?”
伏德眼里闪过痛苦之色,沉声道:“会的,二弟只是失散,此番兵乱过后,为兄亲自去寻他。”
伏均咬牙不语,他如何不知道如今情形下二哥伏雅既然走失,那多半是遭遇不测了,但总是抱着几分侥幸的询问伏德,他同样也知道,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