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师淡淡道:「你也知道,我们苗族历代流传下来的传说,只有这玄火鉴和八凶玄火法阵才能镇压兽妖,如今先不说玄火鉴不在我们手上,就是我们从那年轻人手中抢了过来,只怕也无人可以驱动,而且还有那诡异莫测的八凶玄火法阵,更加无人知晓。所以,在这等情势下,那年轻人实已是我们南疆众生的唯一指望,我就算客死他乡,也是要跟他前去,只希望在临死之前,能救他那朋友一命,盼他看在这点情分上,他日相助我苗族上下。」
图麻骨嘴唇微微颤抖,年老的脸庞上皱纹深深,不知不觉间,悄悄渗出了一点泪珠。他对著大巫师,慢慢伏下了身子,把头贴在冰冷的地面。
大巫师笑了笑,神色也有几分凄凉,道:「我走之后,你们也不必挂念了,若那年轻人有心,想来会将我的尸骨送回故乡。这里的事,就全靠你了。」
图麻骨没有抬头,低著声音,微带哽咽,道:「大巫师,你放心就是。」
大巫师悠悠道:「我这一去,也就是个死,其实也算不了什么。但你在南疆,来日波凶浪急,其他四族不知天高地厚,看我苗族失势,只怕难免落井下石;而十万大山之中,兽妖随时可能复活,浩劫将临,你肩负重担,自己也要多保重。」
图麻骨咬著牙,答应了一声。
大巫师慢慢站起身,向周围望了一眼,忽然又道:「若将来真的情势危急,虽然这七里峒乃是我们苗族世代居住的地方,但也并非不可舍弃,只要人在,将来就有希望。」
图麻骨面色又苍白了几分,慢慢道:「是。」
大巫师长叹一声,缓缓向外走去。
当那个佝偻的身影,在图麻骨的搀扶下,身后跟著鬼厉和小白,从山腰祭坛上走下来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但随著脚步声,已不知道多久没有出现在七里峒街道上的大巫师的身影,终于被苗人注意到了,随著一声声带著惊喜的呼喊,越来越多的苗人丢下手中的工作聚集过来。
大巫师微笑著,不住向周围的苗人挥手,但却始终没有停下脚步,一直向著七里峒的出口走去。
终于,苗人渐渐感觉到了不对,人群之中,开始有人大声用苗语呼喊,鬼厉与小白虽然听不大懂,但想来也知道苗人呼喊的是什么。
大巫师的脸色似也有些凄凉,布满沧桑的脸上,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分明是一种悲伤。
只是他依旧沉默。
只是挥手。
慢慢走远。
图麻骨也停下了脚步,站在人群前端,默默地凝望著那个佝偻的背影。
人群中惊呼哭叫声音此刻已然响成一片,许多人惊慌失措,更多的人已经向著那个渐行渐远的老人跪了下来。
走在大巫师身后的鬼厉,默默向那个老人看去,赫然发现,那个苍老的脸庞上,不知何时,泪水横流。
终于,走到了通往山谷外面的那条通道,背后的哭声已经响彻整个山谷。
老人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忽然,他猛的回过身来,再一次的,眺望这片土地,这片山谷,这片天空……
远处的苗人惊呼著,许多人惊喜的从地上跳了起来。
然而,下一刻,大巫师紧紧闭上眼睛,像是要把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一切都刻在心中一般,皱紧了眉,又一次转过了身子。
山谷中,突然一片寂静。
无数道目光,彷佛在身后无声地呐喊!
大巫师面上肌肉轻轻抖动,慢慢的、慢慢的踏出脚步,消失在那条通道里。
七里峒中,一片沉寂。
许久之后,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哭出声来,片刻之间,整个山谷里一片悲泣之音。
十万大山。
穿过黑森林,再翻过七座险恶山脉,就是一座终年黑气环绕、阴风呼啸的高山。而在这座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一根草的高山之下,赫然有一个大洞。洞口高三丈,宽丈五,终年不停地有阴风从中呼啸而出,更夹杂尖锐异响,彷佛是某个狂怒灵魂,在永不停歇地咆哮著。
洞口正中,端端正正地立著一座石像,如真人大小,看去正是个美丽女子,面向镇魔洞深处,默默伫立。终年呼啸阴冷的风,永不停歇地吹在石像之上,发出低沉的声音,就像是狂风暴雨中,那一面脆弱的、遮挡风雨的木板。
只是,她却彷佛永不退缩!
一身黑衣的巫妖,此刻就站在这座石像之前,默默地凝望。
他身边的那条恶龙,似乎对这座石像也特别畏惧,下意识地远离,东张西望一会,叫了一声,放开四足,向高山之上跑了上去。不久之后,就消失在黑气之中。
冰冷刺骨的阴风,拂动巫妖的黑色衣衫,在这片荒凉景色之中,这个人似乎也渐渐显得虚无飘渺起来,带著一丝不真实。
他就这么一直望著,许久许久,久到了连金瓶儿都开始怀疑这个黑衣人究竟是不是也变做了石像。
从那座黑森林中侥幸逃生,同时意外地在那座悬崖巨岩下发现了一把深深插入岩缝的杀生刀,令金瓶儿隐约猜测,难道鬼王宗的大将杀生和尚竟然比自己更早就进入了这里?
只是杀生刀虽在,杀生和尚却不见踪影,人去法宝在,这危险可想而知,只怕杀生和尚多半已遭不测。十万大山里,当真是步步杀机。
但金瓶儿沉吟过后,却还是暗中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