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抓逃犯,按说与卫雁该无甚瓜葛,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一路有人在暗中注视着她,隐隐有种背脊发凉之感,听闻官兵抓人,第一反应就是要逃,快逃!
她冲越溪水旁围拢在一块儿洗衣裳的几个妇人,趟着水往西边跑。片刻,前方一座小山拦住了去路,望望两头,瞧不见边际,而山林密实,倒是甚好的掩藏之地,卫雁便咬咬牙,沿着山路攀了上去。
这一路逃亡,奔跑已是家常便饭,脚上磨破的地方还疼得钻心,却丝毫没有减缓她前行的速度。只不知这种无边无际的恐惧感要跟随她到什么时候。随时有可能被抓住,随时有可能重新被带回那个看不见光明的牢笼,随时会被人悄无声息地杀掉……她一面逃窜,一面喃喃自语:“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一定能逃出去,凭什么上天要这样折磨我?凭什么我的命运要受他人支配?我不信命,我不信命!我要好好活着……我不要死……”
山路难行,狂奔一路,渐渐体力难支,双腿酸软得已然站立不住。她两脚打颤,突然膝盖一弯,跪倒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疼痛袭来,额角浮上一层细汗。而身后的渐渐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令她胆战心惊,无暇顾及伤处,连忙往侧边草丛之中滚去。
——不料,那草丛掩盖着的,竟是一面低洼之处,卫雁惊呼一声,骨碌碌地从山坡上滚落下去。
身子飞速下坠,皮肉摩擦在草皮断枝和石壁上,火灼般疼,可这千钧一发之刻,哪里还顾得上那许多?她胡乱地蹬着脚,双手抓着草皮,想减缓下坠的速度……
就在此时,一只大手突然横向而来,将她一把揽住。
卫雁惊呼一声,身体斜向倒去,迎面对上一张带着银色鬼头面具的脸。骤然被这样一个人从半空中拦截住,又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可怖的面具,卫雁忍不住张开嘴,尖叫出声——,只是,她还未来得及发出声响,已被那人迅速地将口掩住。
一阵脚步声,在头顶的山路上,匆匆掠过。
卫雁呼出一口气,此时方有功夫去打量四周,见自己正处于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四周盖着杂草。而里侧,似乎是个山洞。
戴着面具的人将卫雁放在洞口,并不言语。只用探究的目光,在她脸上身上逡巡。
卫雁忍着全身被磨破刮pò_chù的疼痛,想要对那人道一声谢。却见对方抬起食指,朝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卫雁慌忙掩住了口,耳中接着听闻到数声轻微的响动。她望向上方,暗暗惊疑,难道追兵发现了她?
卫雁急忙回身朝面具人看去,想询问逃脱之法,却诧异地发觉,那人,竟不见了踪影!
岩石上的容身之处,只有数寸,除了两人站立之地,再无躲藏之处,难道那人懂得飞天遁地不成?
抑或,只是她惊惶之下,有所幻觉,那戴有银色面具之人,根本不曾来过……?
就在她心头大乱,不知所措之时,隐隐有些声响,从身后的洞中传来……
“竟有人找到了这里……我……我除了跳下山去,还能逃往何处?”后有追兵,前有悬崖,一前一后,皆是死路!卫雁绝望之下,悲从中来,“天注定要亡我!我却对不起过谁?伤害过谁?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她在心中,无声呐喊着,仰望着头顶上的无垠天际,云卷云舒,晴好艳阳,那么美,那么辽阔。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这太阳了吧?
身后的细碎声响越来越清晰,卫雁望着脚下被乱枝杂草遮掩的山底,心想,“他们一走近,我就跳下去……我……我……”
可她真的不想死!难道她就必须得死么?
又不甘又愤怒,又恐惧又绝望,这种心情,几乎要将她折磨得疯了去。她闭紧双目,走到了岩石的最边缘处……
“咦……?是你!”
骤然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卫雁诧异地回过头来。
清晨曾在那林海中见过的小妇人,从山洞中钻了出来,她身后,缓缓又爬出一个男子,正是那妇人的猎户丈夫。
提起的心,回落到地。一时惊一时急,这颗心,早已被折腾得再经不起任何刺激。
卫雁防备地走回一步,稍稍远离了那岩石边缘。“你们为何在此?”
“那你又为何在这里?官兵抓贼,你跑什么?”小妇人笑嘻嘻地说道,双眼还俏皮地朝卫雁眨了眨。
猎户咳嗽一声,朝小妇人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再多言。小妇人却只一努嘴,笑道,“怕什么,当家的,你瞧不出,这姑娘也跟我们一样,是怕官兵的?姑娘,你到底犯了什么事?”
卫雁从她话中听出一丝弦外之音,咬唇道,“你们……你们根本不是王家庄的猎户!你们……你们是……”
“是什么呀?”小妇人嘻嘻笑道,浑不在意地道,“别乱猜,你猜不到的。姑娘,你怎么爬到这里来的?你怎么知道此处有个能躲藏的山洞?难不成,你也会轻功?”
“轻功?”卫雁摇摇头,想起那个戴面具的人,不由一头雾水,“我……”
她没有说下去。她已被骗过太多次了,不能再相信任何人。
她默然无语地在原地盘腿坐了下去。暗中打量着四周地形。一块不容卧倒的小小岩石,一个窄而黑暗的山洞,上下均无通行之路,她该如何离开这里?
而此时那猎户已从山洞中跳了出来,与小妇人紧紧握着手立在一起。窄小的岩石顿时变得拥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