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粉厂做工的那些人,固然已经真心地臣服于她,可如此大事,并不适合更多的人知道。人都是有贪念的,她不能拿那些火药和财富去试炼每一个人的心。
她忽然想到卿岑。他现在已经化名岑敬,跟袁先生生活在京郊田庄里。两人闭门谢客,在家中莳花弄草,弥补他们错失了十几年的甜蜜时光。若非事情紧急,卫雁是不会前去打扰的。
卿岑将自己发现火药的情形说了。那时他刚入圣宫,跟前任圣主不曾打过照面。一直跟随两个护法,在玄南手中捡了一条命回来,为了复仇,开始韬光养晦,等待一击即中的机会。
他是在离玄南峡谷不远处发现了一个藏有火药的洞穴。他随海文王进驻阳城时,将火药埋在了阳城城外的一处地下。
一麻包火药,足够他对付帮宇文睿对付郑静明,足够他助海文王围困赫连郡。足够他在海文王和李培斯的一战中大乱两军阵脚。
这种杀伤力巨大的武器,显然是众兵家争夺的宝物。
在她羽翼未丰之时,被人知道此事,后果她根本不敢去想。
袁先生去添茶之时,卿岑的一句话令她久久不能平静。
“这世上并没有什么绝对牢固的关系。朋友也好,亲人也罢,上级下属的关系更是脆弱得不堪一击,如今你已意识到挖开这个秘密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也许这正是另一个不幸和悲剧的开始。所有的背叛和恶意,你都会重新品尝一遍。能让人与你永不反目的办法有两个,要么绝对的利益一致,或是你有为其创造利益的价值。要么你跟对方有情或是有义。你是个女子,立足世间不易,已经走到这步,相信你也不甘回头。那么你就找个盟友,有能力护住你,护住你拥有的一切!”
卫雁低垂了头:“先生的意思我懂,难道……真的就没别的办法了么?”
卿岑摇头:“对圣宫来说,你即便拥有前任圣主的一切,你也只是个过客,除非,你愿意穷尽一生,为圣宫人卖命。明白吗?你是圣主,不是他们为你卖命,而是你为他们卖命。养活他们的妻儿,给予他们生前的荣誉和死后的无忧,你要站在那个风光的位置上,就要肩负所有人的期望。对你来说,那太沉重了,你所求的不过是一生顺遂安稳。如果我是你,我会放下所以不该有的野心和报复,嫁个能够庇护我的男人,用我的力量成就他,强强联手,有绝对一致的利益,也有坚不可摧的感情。这样的你,这样的他,才能真正的不怕任何背叛和阴谋。”
卫雁抬起脸,眸中有难以掩饰的悲切。
最终,她还是得躲在男人身后,才能安享自己努力得来的一切吗?
退缩,是不可能了。即便她愿意将圣宫的一切奉还,她知道了太多宫中秘密,他们也根本不可能让她活着离开。
这一刻她懂了为何染墨可以忍耐那么久,可以在她面前卑躬屈膝那么久,因为从一开始,染墨就知道她是注定要死,要被牺牲的那个。
她是一把打开火药库的钥匙。是圣宫财富的敲门砖。
可笑的是她以为自己真是这一切的主人……她以为只要许与圣宫中人安稳的生活教会他们生存的本领就能得到所有人的一致拥戴。
她太天真了。
她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圣主。
她是个女人。
在这个女人就是玩物,是男人附庸的时代,她不过是个花瓶一样的摆设,是个花架子,历史上有无数个摄政太后,有女皇,可她们在历史中,被描写成牝鸡司晨的窃国者,永远得不到世人心悦诚服的认可。
“你到底想要什么?好好问问自己,你到底想要什么?”
卿岑柔声重复着这句话。
卫雁张了张嘴,竟一个字都答不出来。
她要家人团圆,要好好生活,要风风光光,要旁人不敢欺她,要世人尊重……
如今她似乎已经有了这一切,皇上为她出头,徐郑那样的家族都不敢轻易向她动手,她的弟弟妹妹都找回来了……可是为何她仍旧茫然地忙碌着,为何她还觉得一丝安全感也没有,为何总在寂静无人之时,频频品尝到寂寥滋味?
她要的太多,想自由,想强大,想快乐,想享受人生。却不知其中这一项项,竟是自相矛盾至极。
卿岑又道:“我会替你奔走。你且放心,这件事,我能帮你压下来,染墨不会知晓,除了今天随你一同挖过地道的几人,不会再有任何人知晓。你身边的人,自己处置。赵护法府上的下人,却是一个都留不得了。坑洞是否已经重新填好?”
卫雁无力地点头,缓步离开了卿岑的住所。
回到卫府,她躺在架子床上,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失落极了。
她明明拥有很多,却又好像一无所有。
她突然也幻想着,有那么一个温暖的怀抱,替她遮风挡雨,让她疲劳时可以安心地倚靠栖息……
府宅很大,她的心却一直飘着,不曾落地……
丛公子无精打采地坐在书房一角,郑静明立在他面前,语重心长地道,“子文,我知你是好心,你自小就疼紫歆。可她现在嫁了人,你在门前大闹的地方,是她的夫家!”
丛公子抬起脸,有些委屈地撇撇嘴,“大表哥,要是当初你们肯把紫歆嫁给我,我绝不会让她受这种委屈!她那样好看的女孩子,徐玉钦那混蛋怎么忍心让她流眼泪?我已经十分克制了,要不我毁的不会是卫雁那女人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