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路的大汉走到门口,向赵旻做了个请的手势,自身却巍然不动。赵旻无奈,只得深吸了口气,正正衣冠,推门进了室内。
一进房内,赵旻只觉眼前一亮。与别处的幽深不同,这间房内竟然通体呈现一片盎然的绿意。青色竹篾铺就的地板、同样材质的墙壁,连屋顶也是用的细条碧竹一丝丝拼成的。而且屋内的家具全部是用的翠绿色碧竹制作,看上去鲜翠欲滴,与轩内其他地方的深沉色调形成鲜明的对比。而正对房门的,则是一块巨大的露台,从露台上往下望,城中风景一览无余!
而最引人注意的则是跪坐在露台上青色古筝旁的一道身影。由于光线原因看不清正脸,只看见翠绿色的长裙飘飘,长发逶迤,身纤如月,举手投足如风拂杨柳般婀娜。赵旻在这一瞬的感觉,直如步入一副画卷中一般,生出一种此景只应天上有的错觉来。
赵旻正直愣愣地看着那倩影发呆,先前那婉转的声音响起:“公子如何称呼?”
赵旻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的施礼道:“在下姓赵,行四,姑娘唤我赵四便是。”话一出口,猛然悟起那东北光头大叔的形象,心中不禁一阵恶寒。可惜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
赵四这名字一听当然知道是假名,不过那绿衣女子似乎并不介意他不报真名,伸手点点筝架前的坐案,轻柔开口道:“赵四公子请这边坐。”
赵旻起身行至赵旻身边,仆一抬头,但见这女子,淡扫娥眉眼含春,细润如玉樱桃唇;肤白胜雪,略施粉黛,耳边垂下的两缕青丝随风轻拂,更平添了几分风情。赵旻只觉得耳边嗡地炸响,脑海中只回荡着一个声音:这世间竟真有如此貌若天仙的女子!!
见赵旻傻愣愣的样子,女子也不以为意,想是见多了初觑她容颜之人的模样,淡淡笑道:“公子何不坐下一叙?”
“哦?哦!”赵旻这才反应过来如此盯着人家女子的脸上看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一时又为自己的厚颜羞耻,面上涨得通红,赶紧低头去寻坐案,却不料慌乱中用力过猛,一头撞到筝架上,顿时“唉哟”一声,抱着脑袋蹲下去。
女子见状终于忍不住掩嘴轻笑,竟渐渐越笑越收拾不住,直至演变成大笑,直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赵旻一边捂着脑袋,一边拿眼去偷瞄。即便这时已经从失神状态中退出,还是忍不住赞叹:连不顾形象的大笑都这么美,总算知道什么叫倾国倾城之色了!
笑了好一阵,女子终于停歇下来,但仍有些气喘:“妾身苏小小,艺名如烟,便是此处的东家,想必公子已经知道了。方才绿娥说公子是他家派来的探子,妾身觉得不像。至少从没见过如此笨拙的探子。”说罢不禁又一次掩嘴失笑。
赵旻被这突来的一笑弄得又有些恍惚,随即定了定神,无辜的看着苏小小:“苏东家,在下本就不是什么探子,不过是一时好奇多问了几句就被如狼似虎的汉子给拎来此间,你说我冤不冤啊!”
苏小小敛了笑,“这段时间凝仙阁和翠云楼反复来轩中找麻烦,光这个月已有两三次了,因此轩中的姑娘有些过于敏感,还望公子见谅。”
听苏小小的口气,这凝仙阁和翠云楼想来就是竞争对手的名字。赵旻无奈笑道:“如此也是人之常情,怨不得绿娥姑娘。”
苏小小敛了一福,道:“那妾身就代绿娥给公子赔不是了,还望公子海涵。要不再给公子安排一位姑娘相陪?”
赵旻赶紧摆手,这一惊一乍的,便有那心此刻也没了兴致,更何况他连一开始的兴趣的欠奉:“姑娘不必理会我,若姑娘有事要忙,在下这便告辞。”
苏小小起身走到露台边上,凭栏而望,幽幽地说道:“若公子有暇,不如便陪小小赏赏夜景吧!”
赵旻赶紧起身走到台边与苏小小并肩而立:“在下求之不得!”
苏小小凭栏远眺,眼神有些迷离,幽幽地说道:“公子可知这甾水的由来?”
赵旻疑惑的瞟了仙女的侧脸一眼,心说这好端端的怎么说起甾水了?莫不是要借景抒情?话说自己搜肠刮肚还是能背两首唐诗宋词,难道要学一学文抄公的戏码?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嘴里却恭敬道:“在下不知,还请姑娘解惑。”
“嵎夷既略,淮、甾其道。甾即为灾,过去甾水年年涝害,妾身父母在我四岁是便因洪水而亡。妾身五岁入青楼,跟随妈妈们学习技艺,十岁入清倌,十二为花魁,十五便脱了籍。原以为脱籍后会开始新生活,哪知这世情根本容不得我一介弱质女流。不得已重操旧业,那时便存了心,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庇护如我般生活无着的苦命女子。一晃八年,终于得偿夙愿,却还是让这些姐妹们卖笑而已,照旧没人愿意正眼看我。公子,你说可笑不可笑?”
赵旻心中一阵感慨,果然是奇女子啊!要放后世恐怕能秒杀一大堆福布斯女富豪。不由叹道:“姑娘以一己柔弱之肩,庇护诸多女子免受欺凌。便是卖笑为生,也是自食其力,总好过让她们凄苦落魄,成为路边一堆白骨的好。在下不善言辞,惟对姑娘钦佩不已。”
苏小小凄然一笑:“钦佩又有何用?对我说这话的人不少,可最终个个都只是说说而已。”
赵旻看着苏小小绝美的侧脸,迷离间鬼使神差的接口道:“也许在下便不与常人相同,或可辜妄一试?”
苏小小诧异的转过头来,美目望向赵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