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梦蝶举杯,唇角微扬,“先干为敬。”
说罢,一仰头干了个底朝天。
陈芝水不紧不慢地晃了晃酒杯,纯澈的红色映着她那涂了丹蔻的指甲格外妖冶。
“姐姐真是好酒量,妹妹我佩服。”陈芝水将酒杯送到唇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忽然,陈芝水的手指一松,红酒当即淋在了陈梦蝶的头上,鲜红的酒水顺着发迹滑落,从下巴那里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她的长裙上。
哐啷啷一声脆响,透明的酒杯摔了个粉碎,大家的视线都落向这边,有的好奇,有的嘲讽,有的惊讶。
“姐姐,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陈芝水赶紧用帕子帮陈梦蝶擦头发,擦脸,在她胡乱地擦拭之下,陈梦蝶的头发乱了,妆容化了,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够了!”陈梦蝶忽然抓住陈芝水的手帕,大吼一声,“别再演戏了!”
这是宴会,客人大都是道貌岸然的君子,陈梦蝶此时的样子狰狞可怖,客人见了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有的用扇子挡住半边脸,身子一耸一耸的,很明显在憋笑。
陈芝水一愣,忽而冷冷一笑,“你不过是个妖女而已,有什么资格冲我吼?”
“妖女?”客人们都愣住了,看陈梦蝶的目光也变得怪异起来。
陈芝水得意道:“不错,她就是梦央公主。”
大家听她这么说,都忍不住沸腾起来,那怪异的目光变得近乎扭曲起来。
梦央公主的事情,陈国的子民大部分都知道,尤其是在上层社会中流传甚广,据说她可以招引蝴蝶,还能操纵蝴蝶杀人,曾经好几个宫女都是死在她操纵的蝴蝶手下。正是因为这样,没有人愿意跟她定亲。
陈芝水当众揭穿她的伤疤,就是让她难堪,让她难过,让她卑微。
陈梦蝶握住酒杯,缓缓站了起来,她低着头,五官隐没在摇曳的阴影之下。
一边的蔡姬本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此刻见她站了起来,挂在唇边的笑渐渐僵住了。
大家都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忽然一只温暖的手从桌子底下伸了过来,紧紧地握住了她。
陈梦蝶本来非常愤怒,可是经他这么一握,那颗躁动的心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她知道,如果她失态了,只会惹人笑话。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那双乌黑发亮的眸子,平静地望着大家,缓缓道:“不错,我就是梦央公主。”
“啊!太可怕了!”
“没想到她这么漂亮,心肠却是黑的!”
大家的语言充满了攻击,跟她预想的一样,这些话,她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可我并不是妖,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陈梦蝶见她说得十分诚恳,都忍不住有些动容。
“可是你跟别人不一样!”客人中发出一声呐喊,“你用蝴蝶杀人,你心狠毒辣!”
桌子底下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给了她无限的勇气,陈梦蝶冲着楚子域点了点头,然后淡笑着问那人:“请问你见过我杀人吗?”
那人一时语塞,他虽结结巴巴,却还是底气十足道:“我没见过,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有根据的!”
“三人成虎,”陈梦蝶歪了歪脑袋,模样十分无辜地反问,“我杀人的动机是什么?杀了他们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那人答不上来,只得低声咕哝道:“我怎么知道?”
陈梦蝶耸了耸肩,虽然她的形象十分狼狈,可是她偏偏那么从容,所以大家都自动忽略了她的狼狈,她继续道:“我非但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反而毁了自己的名声,害得自己孤独无依,被人欺负,几度走过鬼门关。”
陈梦蝶淡淡一笑,“深秋,一个六岁的女孩被踹进湖里差点冻死,冬天,一个八岁的女孩只穿一件单薄的衣裳被关在小黑屋,每天吃得是冻成石头的馒头和冷粥,再后来,我给下人当牛做马,他们生气了,就拿我出气,我身上还有好多伤疤都是那时候留下的。”
这些事情,陈梦蝶都不曾说过,她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这些点点滴滴的痛苦的过往都是她心口上的伤疤,现在说出来,她的心都是痛的、冷的。
“我从小就失去了父母,不久前我又失去了哥哥,跟我比,你们不是幸福得多吗?为何还要看我笑话,这样好玩吗?这样才能显出你们的优越感吗?我已经够痛苦了,为什么你们每个人还要上来捅一刀?”陈梦蝶说着说着,忍不住流出一行热泪,她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身子看起来十分单薄,每一个人看了都忍不住羞愧地低下头,更有的人听着她孤苦无依的过去,忍不住轻轻地啜泣起来。
楚子域望着陈梦蝶倔强的模样,心中生出一阵浓浓的心疼,他不知道芙蓉到底吃了多少苦头,可是他能体会到她的悲壮。
他站起来,一手揽住陈梦蝶的肩膀,一手举起酒杯,“楚国虽然不大,不过它跺跺脚,大地都会跟着抖一抖,我作为楚世子,梦央公主的夫君,在这里敬大家一杯,希望大家不要再误会我的夫人。”
既然楚世子发话了,大家都不敢不从,他们举起酒杯,恭敬地把这杯酒喝了下去。
如此一来,妖女一事不攻自破,可它永远是陈梦蝶心口的一道伤疤,抹不去,擦不掉。
歌舞再起,气氛再度热烈起来,可是经刚才那么一闹,即便眼前摆满了山珍海味,陈梦蝶也已经没了胃口,她不停地斟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