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苏朝船那边张望,看到地上罩着一大片油布,就知下面是死人骨头,虽说不畏惧,却终究有些嫌厌,调转开目光。|
浅滩不远是大片农田,显然附近就有村庄,除了十来名官差,还有看热闹百姓,距前夜已两日,所以人不多,三三两两,或蹲在田埂上说话,或背着农具经过,亦有小孩子的声音。
夏苏的目力和听力在夜间极好,忽然留心到野林边上一人,戴着大边草帽,不远处的火把根本照不出他的样貌,而身旁一匹高大青骢,听得到它蹬蹄喷气,似刚赶完急路。
她正想看看仔细,却被董霖大肆的呕吐声一时分了神,再回眼看,林边已无人。
过了半个时辰,赵青河才回来,“照衣物和武器来看,是那伙人不错。”
“那个胡子也在里面?”夏苏看一眼脸色发青,坐在滩上表情颓唐的董霖。
好好的师爷不当,非要亲自管刑案,受打击了吧。
“我瞧见他的刀鞘还挂着腰,虽然看不出脸,多半人也挂了。”比起吐得腿软的董霖,赵青河神情轻松,好似观景游客。
“他们怎么死的?”夏苏庆幸自己没去,她不怕死人,还是会被恶心到的,光是想想就接受不了。
“仵作验尸之前,我还不好确认,但骨架基本保存完好,没有人为砍折的痕迹,皮肉尚存的地方也全似自然腐坏,据下巴骸骨,下颚和上颚的张合度,应无挣扎或大口呼吸,加之部分骨色呈青乌,推测遭人毒杀后再沉船灭尸。这等程度的腐坏,这些人约摸当夜上江面后就被干掉了,而且极可能是船上的某人下手,才做得到神不知鬼不觉,掌握天时地利。只是那人再怎么聪明,恐怕没料到今年雨季来早大半个月,水流湍急改向,能把沉船重新卷上了这处浅滩。有时,不信天命都不行。”
赵青河说这番话时,林总捕听得一字不漏,眼珠子瞪得倒大,语气不自觉质疑,“猜猜谁不会,重要的是证据。”
“那就得让仵作辛苦数骨头了,看看有没有少个人。”赵青河淡笑回应。
夏苏问,“你同他们面对面打过一架,可还记得缺了哪个?”
“妹妹高看我了,我既不是过目不忘,那晚又只顾保命,除了胡子和他身边的两三人,其他的脸实在想不起来。”赵青河不夸大自身能力,“若那人还是上方派来监视胡子的,只怕连胡子都不知其身份。有一点可以肯定,皆因胡子擅自为冯保报仇,事后不但没杀了我俩,反而还暴露更多情报,才被灭口。妹妹和我,要对这群人的死负点责任哪。”
夏苏却冷然回应,“胡子说过,敢走这条路,脑袋提在裤腰上,绝不会怕死。他们既有这等觉悟,想来化成白骨也无怨无悔,无需你我抢责任,一点点都不用。”
赵青河笑眯了眼,“妹妹说的是,可惜船上没有搜出半片古董字画的物证,能让你过目——”猛然睁起眼,“老郑,你确定船里的东西都在滩上了?”
正在嘲笑董霖的老郑嗯啊点头。
“我可能猜错了,也许没猜错,但绝不止一人犯案,还有卸货的接应点。林总捕,请你让人描下船样,派人沿河打探,是否有人见过两船在河面交接,或此船靠过岸,码头也可能。”赵青河道。
林总捕对赵青河的话信服十分,忙去吩咐仵作和手下人做事。
“妹妹可还记得前日夜里?鲁七媳妇切实说过把画换回来了吧。”赵青河问夏苏,眼里仿佛沉千丝万缕,等着连线。
夏苏说声是,却不解其意。
赵青河沉默好半晌,忽然对董霖喊,“回了。”
董霖状态不佳,但比夏苏好奇得多,软手趴脚挪过来,问得起劲,“这就完事啦?有线索了没?到底谁干的?那么没人性?”
“你特意跑来,就给我带路,还是呕吐?”赵青河反问完毕,作答如下,“我只来认船认尸,所以一点没错,就是这船这些死人劫持我和苏娘。他杀,自杀,事故,要由你们官家人操心。”
“我是头晕,又不是耳聋,你刚才交待林总捕的话,还有问苏娘的话,我可都听得清清楚楚。你有所发现就赶紧说,不然老子强行征召你当衙差!”董霖威胁。
赵青河不再逗他,一耸肩,“算不上重大发现,还是一贯瞎猜。主谋就在苏州。到底有几成把握,要等苏娘的判定。”
她?夏苏一怔。
若是别人这么说,她不会当回事,然而赵青河的猜测奇准,并非无依据胡乱臆断。
林总捕见赵青河要走,赶紧又过来,“怎么都不给我说话机会?你们让我查人口失踪,我自己的地界还没眉目,扬州那边倒传来了消息,证实那些被拐卖的女子说得真话。其实这两年出了不少瘦马失踪的事,各家妈妈一开始以为受不得苦跑了,那些姑娘多又是从老远的贫乡穷县买来的,谁也不愿再追到她们家乡去,更没想跟官府打交道,如今一知道是被人贩子拐的,个个嚷嚷花了多少银子养出来的,非吵着要把人讨回去不可。”
赵青河点了点头,“这些人做的虽是无本买卖,有一处相通,都是奇货可居,转手暴利。依我看,那几个救出来的小孩子还要耐心些问,官差也不要在江南附近,再往更南方寻查,许有富户家里走失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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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怨不得我,那几个孩子中最大也就八岁,要么哭,要么不吭声,问不出一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