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河没说话,只环顾尾舱一周就重新走了出去。
董霖难得见赵青河不还口,反而不习惯,追出来问,“你这就算看完了?”
赵青河顿步****,“今日这船还能走么?”
“船大说尾舱需要修缮,但不影响行船,而且官船都有指定的船场修检,照这情形,要么回苏州,要么去杭州。”董霖答。
赵青河就问赵子朔,“四公子想回苏州,还是继续往杭州去?”
赵子朔倒还想过这个问题,“岑姑娘说她只是擦伤,十一妹不过受惊而已,两人皆同意行程照旧。”
赵青河点点头,对董霖说,“听到了?一切照常。”
董霖看他走得快,急问,“你干嘛去?”
“睡觉。”赵青河已经拐不见,声音清晰传来,“到晚膳时候再叫我。”
不让他疑神疑鬼,他就不疑吧,横竖这一回交锋,他已大意失荆州,再多疑也是徒然。
经过夏苏的房,赵青河反而比较犹豫,蹒跚半晌,最终却没进去,回了他和董霖那间窄舱,就着混浊空气里某种不好道出的酸腐味道,和衣而眠。
两个之中,总要有一个,要能睡好。
在赵十一房里的夏苏,这时也快熬到极限了。
她知道自己睁着眼,看得见赵十一坐在岑雪敏身边,对着自己动嘴皮子,岑雪敏那个极其厉害的丫头边哭边给主子上药。只是画面感模糊朦胧,耳里也只听得到嗡嗡一片,直到赵十一忽然作出大喊的模样,声音方才清楚。
“三哥要是能娶到岑姐姐,真是十世修来的福气。”
称赵青河三哥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了。夏苏眼珠子缓缓转动,一丝回魂,心想赵子朔和岑雪敏的娃娃亲订了十多年,没几个人知道,赵青河同岑雪敏的婚事八字没一撇,却连赵十一都来帮腔了。
“夏姐姐也一定会喜欢的吧?我要是能有岑姐姐这样的嫂子,那该多好,真羡慕夏姐姐。”赵十一的眼睛还红,脸上恬笑,惊魂记已过。
赵十一是赵九娘的亲妹妹,却与聪慧沉静的九娘并不相像,娇气些,也不太有自己的想法,总在十七娘和岑雪敏的后头,这些亲近的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耳根子很软。十七娘不搭理夏苏,十一娘也就不同夏苏亲近,只按辈份保持着礼节。
“十一妹妹别胡说,夏姐姐会笑话的。”岑雪敏红着脸,却忽然倒抽口凉气,大概伤口疼。
“是有些好笑。”一幅自己融不进去的画面,不必强行融入,因为就算融入了,也只是添丑,“十一娘既喊了三哥,岑姑娘若嫁给赵青河,岂不就是你的嫂子,实在无需羡慕我。”
赵十一愣了愣,顿时面红耳赤。
她娘亲说,赵青河一日未上族谱,就一日不是她兄长,所以她喊了三哥,心里却未当成亲三哥。结果,让夏苏捉了语病,好似她十分虚伪一般,怎能好受?
赵十一讷讷道,“岑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岑雪敏握了赵十一的手,亲切安慰,“夏姐姐逗你呢,我自然明白你的好意。”
夏苏决定到此为止,就算有人出万金,让她到这幅画里去,她都一定拒绝。此画风,万分不适合她,简直戳眼。
“你俩慢聊,我回房了。”她起身要走。
特意把她请来的人,哪会那么容易让她抽身?
岑雪敏也站起来,“夏姐姐莫急,我也要回去呢,你我搭个伴吧。”
她随后叮嘱赵十一好好休息,仿佛没看到赵十一对夏苏的冷眼,笑吟吟来挽夏苏的臂弯。
夏苏挑眉,自顾自走出门去。
岑雪敏吐吐舌头,再跟上来时,没有作出挽手的举动,声音轻快地说,“夏姐姐一直不喜欢我,我是知道的。”
夏苏神情淡淡,语速慢慢,“岑姑娘多想了,我对你没有喜恶之好。”真话。
“既然没有喜恶,为何阻碍我与你义兄的婚事呢?”岑雪敏有些不信,有些委屈。
夏苏突然有点领悟,岑雪敏这个人为何总让自己感觉怪怪的了。
顺着她的人,岑雪敏就对之温柔和善大方,不顺着她的人,岑雪敏就会以受害的可怜凄楚面貌出现,让所有人以为那人是恶的,坏的。
而最厉害之处在于,岑雪敏表现得一点都不做作,是真心觉得对方待她坏待她恶,她为此感到无比委屈,又以她的大度和良善,想获得对方的认可。
赵青河说,吓煞人。
夏苏现在也觉得,吓煞人。
她想到这儿,明智得闭紧了嘴,因为不管她怎么说自己清白,到头来都会变成对方控诉自己的罪源。
“夏姐姐,我跟三哥说过,愿与你姐妹同心,一起服侍他。三哥虽然不肯,皆因遵从他娘亲的遗命,无论如何不愿背弃对你的承诺,但我以为,我二人是可以说服他的。我自知出身家世财富这些比不得世家望族,却也强胜一般富家千金,性子还算温和,讨厌自己凶,而姐姐……”岑雪敏柳眉蹙得困扰,好像思考夏苏的优点是件非常艰难的任务,最后愉悦道,“一定是个好姑娘了。我们效仿娥皇女英,让三哥当上赵氏家主,好不好?”
要是应好,她那就得劝赵青河娶俩好姑娘;要是应不好,她就是赵青河没出息的罪魁祸首。说她傻笨也好,说她没用也好,夏苏在头疼欲裂中陡然加快脚步,连一向慢背的龟壳都不要了,三步并作两步窜下楼去,不管岑雪敏在身后如何柔婉呼唤,心里直喊要命。
深夜,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