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师傅这么一通训斥,刘延宁脑袋反而清醒了,他想起景行偶尔与自己说起师傅的一些事,和偶尔提到京城和朝堂时,师傅脸上一闪而过的遗憾。师傅满身才华,却因为身份原因,只能远离朝堂,无法施展抱负,收他为徒想必也是对他寄予厚望,他就算对自己不自信,难道还不相信师傅的眼光吗?
刘延宁反应过来,诚恳的认了错。
江远辰看他开了窍的模样,才道:“有自知之明固然不错,但凡事过犹不及,为师宁愿你恃才傲物,也好过这般妄自菲薄,委实上不了台面。”
刘延宁被训得一阵羞愧,也暗自反省自己太过畏缩,前些日子在鹿鸣宴上,瞧见新科举子们在大人们面前高谈阔论,毫不扭捏,风采过人,一时竟有些迷障,举人尚且如此,若是进士又该是何等风采?
他真的能超过这么多胸有沟壑的举人,考上进士吗?
连日以来埋藏在内心的迷茫,被师傅这么一阵痛斥,刘延宁才彻底走出迷障,打定主意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天下读书人,优异之人不胜举凡,但只要他潜心专研,问心无愧,又何须惧怕他人?
江远辰瞧了瞧刘延宁的神色,才终于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刘延宁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才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放于膝盖,姿势端正。
“不必如此,接下来只是家常。”
刘延宁应了一声,却没有改变姿势,江远辰也不管他,道:“青青虽然只叫我一声师傅,我也没有真正收她,但是在为师心里,她就是为师的另一个女儿,与你师妹并无不同。为师既然听见了这事,少不得也管上一管。”
听到这里,刘延宁才眼前一亮,随后想想又觉得这种亲事,他师傅好像也不好插手,遂低声道:“师傅若是为难的话便算了,家中也是为青青好,也不会随便把她……”
江远辰挥了挥手,淡淡的道:“你家中自然不会随便对待此事,只是江州什么情况,想必你自己比为师更清楚,青青那么聪明伶俐的姑娘,订了亲指不定就是一辈子待在江州,你觉得她会高兴,会开心吗?”
刘延宁默默的摇头,他自己的妹妹,他当然清楚,小丫头还想着等他进京赶考,就跟他一起去京城呢。其实他们兄妹都一样,不安于现状,当初小小的落水村栓不住妹妹,现在的江州自然也困不住她。
有时候,刘延宁甚至很赞同爷爷的话,青青就是生错了性别,一个小姑娘,偏偏不爱呆在家中,就喜欢往外跑,以往在老家,她就想跟着自己来江州,后边如愿了,他去省府赶考,妹妹又特别兴奋的要跟着去,今年因为师傅发了话,她不敢违抗师傅的命令,心头却还是有些怨念颇深的。
这样的妹妹,让她一辈子守在江州,她如何会乐意?
刘延宁一时沉默下来。
“京城的情况你也多少了解了,侯府矗立数百年,江氏族人众多,江氏旁支,以及身旁的世交姻亲中,年轻出色的子弟也不少,日后进了京你也不必操心此时,为师托家中长辈帮忙张罗,看在为师和你师妹的份上,家中也能为青青寻一位合适的良人。”江远辰说着,又道,“当然了,四年太长,世事无常,或许哪一日发生意外,你四年后无法进京赶考,那也不必担心,为师到时候便认青青做干女儿,定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你不必有压力。”
江远辰说的意外是指刘大爷和蒋氏,在刘青看来,刘大爷他们这个年岁尚且年轻,但实际上老两口已经是快要当曾祖的人了,在这儿绝对是老年人。
刘大爷夫妻俩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就意外去世,按照这儿的规定,祖父祖母去世,是要守孝一年,科举自然也要避开的。
江远辰连这一点都想到了,心细如发,可见确实如他自己所说,心里已经把刘青当成另一个女儿了。
“师傅。”刘延宁没想到他师傅竟会这般,师傅是百年世家出身,侯府公子,又五皇子的亲舅舅,身份尊贵,他要认干女儿,岂是能随便的?
刘延宁惊的站起来,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如果师傅要收当干儿子,他定然劝师傅打消主意,他已经拜在师傅名下,受他恩惠良多,万不敢再占这个便宜。
可是师傅要认的是妹妹,他如何能拒绝?刘延宁本来内心就一直觉得亏欠他妹妹,她年纪小的时候自己忙于学业,未曾照顾过她,现在妹妹跟在他身边,也不是他做了什么,都是妹妹自己有本事。
师傅说的这些,对妹妹而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让妹妹往后的前程都不必再担忧,他又如何忍心拒绝?
刘延宁内心陷入纠结之中,江远辰已经铺开了纸,道:“替为师研磨。”
“是。”刘延宁条件反射的应声,走到书桌旁一丝不苟的磨墨。
直到江远辰动了笔,刘延宁才反应过来他要写什么,一时有些无措:“师傅……”
江远辰并不理他,径自挥毫泼墨,不一会儿,一封书信便已写成,江远辰塞进信封里,落笔是刘金山亲启。
刘金山就是刘大爷的大名,虽然村里人这种大名都不大用得上,一般都是喊小名或者排行,但刘延宁拜师的时候,祖籍、家庭关系这些都是要详细说明的,因此,江远辰一直知道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