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海域,风平浪静,一支船队正在向中左所前进。
郑鸿逵站在船头,观察着海平面的动静。凌晨的海面颇为平静,连一艘渔船都没有,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这次郑家运送一批生丝到平户发卖,因为货多量大,郑芝龙派出稳重的老四亲自押运。这趟行程至今为止都非常顺利,生丝换成了整船的白银,安安静静躺在船舱里。
不过郑鸿逵不敢大意,一路小心,直到接近金门才松了一口气。船队离金门岛只有两个时辰的航程了,岛上有郑家的船队和人马,在他们的护送下前往中左所城,就算彻底安全了。
他吩咐下去:“通知岛上的弟兄们做好准备,随同船队一起回中左所。”
一艘灵巧的单桅小船离开了船队,先行前往金门报信。
郑鸿逵目送这艘小船以较快的速度离开,直到在海平面变成一个模糊的小黑点。
忽然小黑点的前方出现了大团的黑影,转眼间就将小黑点吞噬了,像是海底冒出的怪兽扑食一般。
郑鸿逵心中一紧,以他多年海上摸爬滚打的经验,这绝非什么怪兽,而是一只庞大的船队。这个时间点出现的庞大船队,绝对是有备而来,而且来者不善。
黑影吞噬了小船后,径直往船队迎上来,目标非常明确。
他紧紧抓住船舷,指关节因为太用力而泛白。
“敌袭!通知各船抄家伙迎战!”
郑鸿逵的判断没错,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袭击。让他不解的是,对方怎么会这么准确的掌握船队的动向,选择这样一个巧妙的伏击地点?
郑彩衣裳不整地跑了出来,慌忙问道:“四爷,这是怎么回事?”他是郑家堂兄弟,因为口齿伶俐,长袖善舞,是郑家经商的得力干将,此次平户之行,自然也少不了他。
郑鸿逵咬牙切齿地说道:“咱们之中一定有内鬼,事后一定把他挖出来,剥皮抽筋!”
黑影越来越近,肉眼可以看到,是大群的三、四百料福船,中间也夹杂着不少两百料的海沧船。
敢向郑家船队动手,而且一次能动员这么多船只的,整个福建海面,除了刘香,没有别人了。
郑鸿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若真是刘香,事情就不太好办了。自家船队都是商船,虽然也有几门炮,能打仗的水手也有不少,但是碰上这么大规模的袭击,恐怕是凶多吉少。看对面的阵势,刘香只怕是主力倾巢而出啊。
到底刘香发了什么疯,这么孤注一掷发动这次袭击?郑鸿逵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眼下不是推敲对手动机的时候,如何化解危机才是他面临的问题。
郑彩有些慌乱:“三爷,咱们怎么办?是迎上去硬干,还是避其锋芒?”
“避个鬼锋芒!”郑鸿逵骂道,“前后左右都是海,往哪跑都来不及,他们是顺风,我们临时调头,铁定会被追上。为今之计,只有硬顶了,再派几艘船,趁乱突围,到金门报信,让岛上的弟兄前后夹击,才有一丝胜算。”
郑彩叹口气,这算是唯一的办法了。海上相遇,临时调头是大忌,等于把后背送给了对方,只能迎难而上了。
郑家的水手都是身经百战的积年海匪,虽然敌众我寡,倒也没掉链子,纷纷涌上甲板,挥舞着倭刀,大声吆喝,为自己加油打气。
对方的船队靠近之后,旗号果然一个斗大的“刘”字。刘香的船队逼近后分成两股,一左一右将郑家船队包夹在中间,看样子是不想放一艘船漏网。
郑鸿逵深吸一口气,这次遇袭堪称自己人生中最大的危机,以郑家和刘香的恩怨,落在对方手里绝对不要幻想能活命。他从水手手中接过自己的刀,高举过顶,大喊一声:“郑家的儿郎们,跟他们拼了!”
船上的水手用刀背敲击船舷,发出“梆梆”的响声,大声喊叫:“拼了!”
呼喊声传到后面的船,船上的水手也纷纷喊叫起来,一时间郑家船队喊声震天,颇有一股破釜沉舟的悲壮。
刘香的船队却沉默的可怕,仿佛一头盯住猎物的猛兽,蓄势待发。
两家的船越来越近,郑家沉不住气,率先开炮,船头的弗朗机、发貢纷纷开火,大大小小的球形弹丸带着“呜呜”的呼啸声飞向对方。
弹丸有些落在了水中,激起朵朵浪花,有些幸运的命中了目标,砸在了船侧,砸出一个洞,却极少造成人员伤亡。
郑鸿逵下令:“换葡萄弹!”
以船上火炮的口径威力,实心弹的杀伤力小的可怜,对付小舢板或许有效,对付刘香四百料的福船无异于挠痒痒。
随着距离的愈发接近,葡萄弹的威力得以发挥。雨点般的小铁球砸过去,对面甲板上的水手纷纷中弹,伴随着惨叫声,隔着一两百步也能隐约听见。这个时候,郑鸿逵突然想到了琼州营的那种短重炮,如果换成那种炮,恐怕一炮过去,对面船上甲板上就是寸草不生了吧。只可惜双方约定开春才交货,这次的船队赶不上这批炮。
刘香的船队也有炮,不过他们并没有用葡萄弹还击。炮声响起,一条条长条状黑影旋转着飞了过来,目标却不是甲板,瞄准的是帆和桅杆。
“链弹!”郑鸿逵一眼就认出了这种大杀器。链弹是由锁链串联在一起的两个弹丸,发射之后一个弹丸会拖着另一个弹丸离心甩动飞出去,打中船帆就会扯出一个大洞,打中桅杆就可能将桅杆扯断,使敌船丧失动力。这种武器虽然厉害,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