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津千代拿起一壶未曾温过的酒,劈头盖脸浇在小姑娘的脸上。冷酒的刺激让这个小姑娘一下子醒了过来,她腾地坐起来,懵懵懂懂四处张望,似乎不知身在何方。
“啪”的一声,岛津千代轻轻扇了她一记耳光,“看这边,看着我的眼睛。谁派你来的?告诉我,你就可以走,否则,下场就跟地上的三具尸体一样。”
小姑娘随着岛津千代指的方向一看,看到三具鲜血淋漓的尸体时吓得大叫起来。岛津千代皱起了眉头,脸色有些不耐烦,伸手握住了刀柄。
顾横波一看不妙,赶紧摇了摇小姑娘,“小红,究竟怎么回事,你赶紧说出来啊?要是你不说,遭殃的可不止你一人。”
被叫做小红的姑娘似乎是受到了惊吓,或者是不愿说,任凭顾横波怎么摇晃,都不吭声。
夏天南冷冷地说:“不说也行,我一把火把眉楼上上下下连人带房子烧个干净,你就带着这个秘密沉入秦淮河吧!”
顾横波大吃一惊,眉楼可是她的心血,自己全部的积蓄和下半辈子的指望都凝聚在这栋楼里。而且自己不过二十几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可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死去。她抓住小红的胳膊,哀求道:“妈妈平时待你不薄吧?你十二岁就被卖进来时,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妈妈手把手教你识字、弹琴、唱曲;你不愿被恩客梳拢,妈妈也从未勉强过你。今天眉楼因你惹祸上身,你忍心看着妈妈和眉楼陷入万劫不复?”
小红听见顾横波打出的感情牌,想到入行以后得到的种种照顾,顿时红了眼,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可是嘴唇还是紧紧闭着。
岛津千代见小红仍然不肯说,举刀架在顾横波的脖子上,冰凉的刀锋让顾横波吓得浑身一颤。
“如果你还不说,我就杀了这个女人,让她死在你的面前!”
小红终于开口,伸手去夺刀,惊叫道:“放开她,和她没关系,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岛津千代轻轻一脚把她踢开,刀刃往下压了压,割破了顾横波脖子的皮肤,刺眼的鲜血从她白皙的脖子流下,滑过了锁骨,染红了胸前的衣襟。顾横波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吓得抽泣了起来。
小红倒地之后又爬起来,不顾眼前锋利的刀刃,抱住了顾横波嚎啕大哭:“你不要杀她,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说,我全说……”
听见她愿意开口,岛津千代把刀稍微收了收。
小红边哭边说:“今天中午有几个人带着我爹来找我,说是爹欠了八百两银子的赌债,让我父债女还,我怎么拿得出……”
在哭声中,事情的真相浮出水面。原来小红的亲爹是个烂赌鬼,在小红十二岁时就因为没钱还债将女儿卖进了眉楼,时不时还来找女儿讨要些散碎银子。小红对这个爹无计可施,每次只能答应他的要求。今天中午,几个面色不善的人带着她爹又来找,说是在赌坊欠了八百两银子的债,让她立刻拿出来,否则就把她爹装麻袋里绑上石头沉江。
毕竟是血脉相连,小红再如何痛恨这个不争气的爹,也不能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被沉江,可是八百两银子对于一个入行没多久的青楼女子来说无异于一个天文数字,无论如何都拿不出。就在父女俩惊慌失措时,对方提出了一个条件:在今晚眉楼的宴席上帮他们杀一个仇家,成功之后由他们来善后,并承诺将父女两人连夜送出南京城,赌债也一笔勾销。
夏天南对来龙去脉没有兴趣,追问道:“这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小红想了想,不确定地说:“他们自己说话时好像提到了‘常府’……”
“常府”?夏天南和徐弘基对视了一眼,原来是他。整个南京城,姓常而且敢对一个国公和一个伯爵出手,并且有实力策划这样一出刺杀行动的,除了镇守太监常昆,不作第二人想。
徐弘基一拍大腿,叫嚷道:“早该想到是这个老匹夫了,居然连我也敢动。”
夏天南也不废话,对岛津千代下令:“派人去军营通知杨由基,把近卫营调来,随我一起去常府。”
等岛津千代领命而去后,夏天南又问徐弘基:“魏国公,我听部下黄猛甲说,京城锦衣卫的人跟他一起到的南京,正是来抓常昆的,不知道为何没有即刻锁拿进京。眼下常昆为何还能行动自如,策划这样的刺杀?”
徐弘基摇了摇头:“锦衣卫的路数我也摸不透。不过太监是天子家奴,锦衣卫是天子亲军,两家有些香火情在也说不定。锦衣卫放过常昆不大可能,但是缓几天抓人也不是不可能。”
“管他什么路数,反正常昆做这件事,必须付出代价。”夏天南咬牙切齿道,“还请魏国公派人严守城门,防止这个死太监趁乱逃走。”
徐弘基心想,一个戴罪的阉人,就算逃又能逃到哪去?不过今天常昆也得罪了自己,布下天罗地网以防万一也是理所当然。他点头道:“这事交给老哥了。不过你不要冲动,常昆毕竟是天子派出的镇守太监,要治罪也是天子亲自动手,你不要一时冲动,弄巧成拙。”
夏天南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转身出了房门,拔刀队的日本武士也跟在后面鱼贯而出。
见这群凶神恶煞的倭寇走了,除了徐弘基之外,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侯方域更是瘫倒在地。张溥回过神来之后,看着夏天南的背影,想到这个平南伯居然威武至斯,不仅向堂堂魏国公发号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