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南心里一紧,谢文君说的不无道理。明朝的邸报毕竟不是现代的电报,有滞后性,等自己收到鞑子进入青州的消息,恐怕阿巴泰的大军早就到达了登州境内。
按邸报所说,即使阿济格、阿巴泰分兵,以正蓝旗为主的部队也有数万之多——他不知道,以这个时空的侦察手段和明廷的腐朽无能,对于敌军数量的判断只是连蒙带猜,多半会夸大——而林伟业身边只有一个正在筹建的独立团,连野战炮之类的重武器都没有配备,碰到这么多鞑子,只怕凶多吉少。
他摇了摇头,想把这些不详的猜测甩出脑袋,咬牙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他出事。亡羊补牢未为晚,不管现在动身去山东是不是枉费心思,总好过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他身陷险境。”
谢文君轻轻道:“相公和林老爷真是兄弟情深,亲兄弟也不过如此吧?”
何止,亲兄弟也未必有这样的情谊,夏天南心想。他们本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因为机缘巧合,穿越到了这个时空,携手前行、患难与共,两人各展所长,一个抓技术,一个抓管理,打拼了五年,才有了现在的基业,早就成了互相离不开的好基友。穿越之后与前世的亲人之间的联系全部给隔断,如果说这个时空谁是夏天南心中最重要的人,毫无疑问是林伟业了。
夏天南雷厉风行,立刻召集了紧急动员会,宣布要率军赶赴山东抗击鞑子。
孙元化诧异地问:“将军才从南京归来不久,又是新婚燕尔,怎么又去山东?再说属下也看过邸报,鞑子势大,即使是进入山东境内的偏师,也有数万之多。鞑子号称满万不可敌,不是叛军和流寇能比的。将军此时匆匆忙忙领军前往,一来没有兵部的命令,二来敌情不明,贸然前往太过危险,属下以为,要三思而后行。”
“林总兵很有可能在登州城外遭遇鞑子大军,生死不明,我还管他什么兵部命令。”夏天南坚定地回答,“鞑子厉害,我琼海军也不是吃素的,想要逐鹿中原,彼此总会有一战,迟打不如早打,我也想亲手试试他们的斤两。”
司马德也劝道:“将军乃万金之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全军的安危都系于将军一身,就算林总兵身陷险境,也不可为了私谊乱了分寸,一切以大局为重。如果实在担心,派一名将领带兵前往山东,相机行事即可。”
夏天南正在担心林伟业的安危,听了这一套说辞心中大怒,抓起一个茶杯扔了过去,堪堪滑过司马德的耳边,“砰”的一声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你们一个说三思而后行,一个说以大局为重,是想捆住我的手脚,教我怎么做事吗?我才是琼海军的统帅,琼海军也只能有一个领袖!”
司马德和孙元化连忙跪下,伏地请罪:“属下不敢。”
见夏天南发怒,所有人惴惴不安,全都跪了下来。琼海军历来不兴跪拜之礼,这样的现象还是第一次出现。
夏天南心里有气,来回踱步,“什么万金之躯,什么坐不垂堂,我和林总兵风雨同舟,携手打出了一片天,没那么娇气。再说现在我还不是皇帝呢,你们就想用士大夫对付皇帝的那一套来对付我——即使将来我做了皇帝,也不是紫禁城里任朝臣摆布的木偶。江山我自己打,主意我自己拿!你们辅助我,文官做好文官的事,武将做好武将的事,各司其职,该你们得的荣华富贵一分不少,不该你们指手画脚的一句话不要多说!听明白了没有?”
所有人齐声回答:“属下明白。”
夏天南指着司马德和孙元化说:“军机参谋处连夜赶出作战计划来,军需局安排好所需物资,明天正午,我要看到大军准时出发。你们能做就做,做不了趁早和我说,不换思想就换人,不换脑子就换位置。”
司马德和孙元化额头汗如雨下,赶紧应下:“属下知道,一定不耽误大军出征。”
夏天南昂首看向其他人:“这次第一团和第二团全部出征,军机参谋处所有人随行;已经得到训练、尚未编入军中的屯丁负责临高的防卫,发给长矛和刀剑,由孙元化统领。谁要是耽误了明日出发的时辰,军法处置!”
所有人不敢有任何异议,齐声应道:“遵命!”
当晚,夏天南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推敲这次行动的安排是否有考虑不周的地方,房中烛火通明,一直到了深夜还未熄灭。
春兰平日负责夏天南的饮食起居,眼见老爷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心疼不已,从厨房端了一碗炖乌鸡汤,想送进去给老爷滋补,顺便劝劝他早点休息。走到书房门口,却见谢文君迎面走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谢文君淡淡地问:“春兰,你这是做什么?”
自从这位根正苗红的大家闺秀进了夏家的门,春兰就心甘情愿让出了临时“兼任”的女主人权力。在她看来,相比以色娱人的玛丽娅和董小宛,大方得体、知书达理的谢文君才配得上老爷正妻的位置,对这位一品诰命夫人,春兰是心悦诚服的。
她恭敬地回答:“回夫人的话,奴婢见老爷深夜没睡,一来想给他补补身子,二来想劝他早点休息。”
谢文君正想开口,却见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抱着琵琶在回廊转角处踌躇不前,便唤道:“是董姑娘吧?有什么事上前说话。”
董小宛怯生生地上前,道个万福:“夫人,老爷琢磨军机大事费脑子,奴家想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