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子自然不知道老爷和琼海镇之间是盟友关系,他只知道如果误了事,自己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可能会不保。他反应也快,对黄猛甲交代:“军爷不嫌弃的话,就在门房等着,我去找老爷。”
黄猛甲还以为是银子起了作用,松了口气,点头道:“很好,我就在这里等。”
此刻,温体仁正在文渊阁内翻阅各地送来的奏章。
内阁的主要职责之一就是帮助皇帝阅览奏章,提出初步意见,写在纸上,这叫“票拟”,然后经过司礼监审阅后,由秉笔太监用朱笔批改,也就是俗称的“批红”,层层审阅后,到达皇帝手中,由皇帝圣裁。
温体仁自就任首辅以来,逐渐掌握了内阁的话语权,次辅吴宗达明哲保身,其余几人要么事不关己,要么紧跟他的步伐,不说一言堂,至少内阁的票拟基本上体现的都是他的意志,只要司礼监不半路“截胡”,他的意见多半会被崇祯采纳,这是最能体现一个首辅地位和权势的地方。所以每日翻阅奏章,是他最重要的工作之一。
整个内阁除了翻动奏章的“哗哗”声和撰写票拟的“沙沙”声,非常安静。突然一个当值的侍卫走到门边,小心地说:“首辅大人,玄武门那边的弟兄传话过来,说你的家人有急事在找您,您看是带句话过去,还是先打发走……”
内阁中所有的人闻言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目光全部盯着温体仁。
“胡闹!”温体仁把毛笔重重拍在案几上,“没看见我正在处理政务吗?我家里人不懂事,你宫里当值的也不懂规矩,还陪着他们胡闹?有什么事能比国家大事更重要,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
侍卫缩了缩头,心里觉得很委屈。要是不通报,首辅事后恐怕会责怪,通报了吧,还要被扣个不懂规矩的帽子,在宫里当差真是进退两难。他讪讪地说:“小的这就把首辅大人的话带过去……”
他转身正要走,温体仁似乎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我家人有没有说什么事啊?”
侍卫想了想,回答道:“好像是说广东那边来了人,有很紧急的事情……”
温体仁眉头跳了跳,这是他事先给府里人安排好的说辞,广东来人就是指琼海镇,免得让同僚知道他和夏天南之间的关系。现在鞑子在北直隶肆虐,京城戒严,这个节骨眼跑来找他,肯定是有大事。
他摆了摆手,“知道了,你退下吧。”
等侍卫走后,他又开始专心致志地阅读奏章,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内阁其他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也都提起了笔各做各的事。
过了一会儿,温体仁皱起了眉头,伸手按住额头,轻声呻吟了几声。一旁的吴宗达见状,关切地问:“长卿身有微恙?”
温体仁轻声说:“不知是不是昨日感染风寒,今日看了几本奏折,忽然觉得头晕脑胀,眼冒金星……”
吴宗达关心地说:“既然感染风寒,不可大意,赶紧去找个郎中诊治要紧。”
“可是还在当值……”
“无事,这里有我呢,你放心去便是。”
其余人听到了对话,纷纷表态:“阁老身体要紧,这里有我们呢。”不管他们真心还是假意,反正姿态是要做的。
温体仁感激地说:“那就有劳上于(吴宗达的字)和各位同僚了。哎,上了年纪,身子骨比不了年轻人了。”
战战巍巍走出文渊阁后,温体仁立刻挺直了腰板,痛楚的表情消失地无影无踪,快步朝玄武门走去。
温府书房。
温体仁看着铁塔一般的黄猛甲,端起了一杯茶轻轻啜了一口,笑道:“又是你,我记得你姓黄吧?上次送来了高迎祥,这次又送来什么好东西啊?”
黄猛甲上次押送高迎祥进京,大闹玄武门,追打曹化淳,还拒绝了崇祯的封官,给人的印象太深刻,温体仁想不记住他都难。
温体仁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想太多,毕竟大明像高迎祥这样有分量的贼寇也没有几个,谁知道黄猛甲一开口就石破天惊。
“首辅大人,我这次进京,确实带来了好东西两千多个鞑子和蒙古人的首级!”
“噗”,温体仁喝到嘴里的茶水全部喷了出来,连胡须上都是水珠。他顾不得失态,追问道:“你不是在说笑吧?两千多鞑子和蒙古人的首级?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鞑子的贝勒阿巴泰不知道为什么窜到山东,和咱们在登州和昌邑打了两仗,咱们都打胜了。这些首级只是昌邑一仗留下的,汉军和包衣的首级都丢了,另外登州那些首级还不算在内……”
温体仁彻底震惊了,呆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说击败了流寇只是说明琼海军战力不俗毕竟洪承畴、曹变蛟、卢象升在西北也追着流寇打那么面对面击败鞑子,还斩获两千多首级,则是十几年来明军最光辉的战绩了。
黄猛甲看温体仁一直发呆,试探着问:“大人?”
温体仁回过神来,赶紧问道:“首级呢?”
“已经派人送往兵部。”
兵部尚书张凤翼基本上也算是温体仁的人,听到送往兵部了,温体仁点点头:“理当如此,检点首级、议定战功,本是兵部的职责。”虽然他很想把这天大的功劳戴在自己头上,给自己弄个运筹帷幄之功,但事实上是不可能的。琼海军与阿巴泰打仗,事发突然,根本没人知道,现在首级都已经送到京城了,想要分润功劳已经没有可供操作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