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你应该先敲门再进来。”肯尼眺望着窗外,视线尽头处的某栋高塔上,绞绳悬挂着怀特的人头在风中来回摇摆,他没有回身,便知道一定是她来了,那脚步声他已经再熟悉不过。
“打扰到你了?”米拉·凯尔琳道。她掩上房门,看着男人伟岸的背影。
这几日,她觉得自己铁石心肠。未免去不必要的纷争,在怀特锒铛入狱仅一天时间,她便催促法务大臣,在刑场以叛国罪将怀特处以烙印之刑。即使在睡梦中,她依然能清晰的听闻,怀特光脚走在烧红钉板上那痛苦的哀嚎,和狰狞的脸。
直至走完钉板,下肢已经成为焦炭时,他依旧没有半声求饶。在法务大臣的催促下,行刑者取剑结束了前执政王的痛苦,连同那点可怜的自尊一起,被绞绳挂到广场中央的高塔顶端,而在此之前,那颗头颅已经经过水银的浸泡,赫斯护法说这样能保存很长时间。
她还处死了铁林军的费尔团长,一位功勋卓越,并无劣迹的中年男人,原因是他誓死效忠执政王,并要求国王惩处禽语师卡米尔,倒不是因为引来了飞禽走兽,而是那家伙当着费尔团长的面,大摇大摆的走进军营,放走了被羁押看管的五千联盟军。
除此之外,她还处死了十九名御前骑士,以及对女王加冕仪式有异议的一些贵族。临执刑前,已经有年轻骑士和贵族下跪求饶,并发誓追随女王陛下,但她还是处死了他们,随后将小国王送去了王国森林守备队,期望他在成年后,成为一名守林人。
无数人死了,她才能走到这儿。然而,她却连一滴泪都未曾流过,甚至连他们的姓名也越来越模糊,她只记得眼前的男人,为她在最紧要关头说了声:还女王一个公道!
‘咚咚咚——’
短暂的沉静后,一阵敲门声打断了白鸽的沉思。
“进来!”肯尼抢在白鸽发话前说道,同时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妻子。她怔怔的站在房门边,白净的发丝盘在脑后,女侍将其梳理得亮如融银,并用一根龙骨发卡固定,墨绿丝袍外,是一件及地长裙,左胸口处用芝麻大小的绿宝石镶着镰纹,再外面是一件滚了银鼠绒边的纯白披风。
“陛下。”伊蒙·梅里斯侯爵道。他是个不过二十一二岁的年轻人,体格健壮,长相虽丑但待人诚恳,生了一个尖下巴和一头散乱的棕色碎发。“埃利都边境地区昨夜又爆发了小规模冲突,在得知我们内政风波后,那些原住民越来越胆大包天,倘若——”
“现在一切国事暂交由詹姆·唐德利恩处理,他已经升任公爵了。”白鸽转过身,看着年轻的侯爵,“加冕仪式在三天之后,在此之前,你还不能称呼我为‘陛下’,更何况,这里也不是讨论国事的地方。”
“可陛.....女士,”伊蒙侯爵直起身子,不安的看着她,仿佛突然想起她的身份,“希望我没有说错话。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但詹姆公爵说,现在我们需要稳定内政,暂时放任边境的骚乱,可这件事若是交给我来办,只需要一百精兵深入山区,把那些该死的家伙从山里赶出来,好好教训一顿便可。”
“詹姆说的没错。”白鸽迟疑半晌,才张开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侯爵,那片山林是你的封地,对吧?”
“没错,陛.....女士。”
“难怪你紧张兮兮,”白鸽转过身,不再看他,“先去吧,告诉詹姆,让他从联盟军里拨调一百人给你,不能再多了。”她止步在肯尼身前,抬头望着自己的男人,“我可以这样做吗?”
肯尼点点头。尖下巴侯爵随即道谢并退了出去,但刚转过身,却跟一个大汉撞了个满怀。
“陛下。”沙略特伯爵推门而入。他是个彪形大汉,身披锁子甲,腰间斜插匕首和斧头,肩头披了一件湛青色山猫皮披风,生的一张凶神恶煞的方脸。
“我还不是‘陛下’。”白鸽有些不悦的告诉他。
“主人,”沙略特立刻用如烟熏般的嗓音改了口,“刚巧道尔顿领主也在这,有件事我需要向您禀报。”
“向我?还是道尔顿领主?”白鸽回头看了眼肯尼。
“我想,两位都需要听听。”沙略特伯爵说,“昨日,詹姆公爵将道尔顿领主的联盟军安顿在城北十英里处,可今晨时分,他们私自挪营,搬到了距离亚述主城三英里的平原上,领军的是那个金毛娃娃,和一个叫尼欧,自称近卫军守备队长的中年人,他们说,驻地离主城太远,补给不方便,然后就搬来了,没经过任何人同意。”
“城北平原?”白鸽短暂思考了一下,“他们将驻地挪到了龙石村?”
“他们没有进村,在龙石村东面的平原上搭起了帐篷。”沙略特粗鲁地说。
“抱歉,伯爵。”肯尼伸抚了把络腮胡,“我这就让他们搬回去。”
“不,就让他们待在那儿吧。”白鸽伸手拦下正欲离开的肯尼,转脸看着沙略特,“伯爵,去告诉詹姆·唐德利恩,把那块地暂时借给联盟军当驻地吧,十英里的补给线确实绵长,更何况,怀特曾软禁过他们,而在这之后,他们为牵制老顽固费尔的铁林军做出了牺牲,况且,他们并没有骚扰龙石村,这足以见得尼普尔的军队并非野蛮劲旅。”
“如果他们不骚扰亚述主城的话,”沙略特说,“一切依您所见。”
房门关上时,仿佛将沙略特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和白鸽身上的女王气场一同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