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收到他久违的无可奈何的教训我开心地笑了起来。
二叶先生愣怔一下,似乎是因为我太过灿烂的笑容,用食指弯曲的关节向上抵了抵眼镜,发出一句感慨,“我没想到,写出这种作品的作者竟然是这么年幼的孩子……”
“我不小了。”我反驳,“二叶先生是那种更加信任表面和常规的类型吗?”
“……”
“不是对吧,”服务员为我端上我索要的冰水,冰凉清心,“那么,比起作者,身为编辑的你应该是信任作品的才对。”
难得的,不苟言笑的男人勾了嘴角,“你说的对,这部实实在在的作品才是证据。”说着,他翻动厚重的原稿,纸业发出令人愉悦的那种实质的声音。
“只是稍微感叹下罢了,这个时代进步太快,让我觉得我已经老了呢。”
“二叶先生你居然有不自信的时候,回去照照镜子瞧你一身禁/欲的模样,一定——”
话还没说完,二叶先生朝我投掷出从前那股带着无声呵斥的冰冷目光,我心下一抖,整个人舒爽得不行。
——我的抖m开关。(喂!)
依照电话里约定的那样,序章得到二叶先生的审核,今日约到这里便是谈论签约的事情。再翻看一半我带来的原稿后,二叶先生像上辈子初遇的时候一样,先主动问起了我的日常生活,如亲切的邻家大哥哥般,跨越年龄的鸿沟营造出轻松的聊天氛围。然而早已经历过那一幕的我不会犯第二次错误了:
比如,我决计不告诉他,满满一柜子的bl漫画和小说,床上男神的等身抱枕,甚至是藏在床底下的耽美r18相关,等等等等,一点也不可透露给未来某个阶段将比父母更亲的监护人身份担当的二叶先生。
未来的某一天,当一边笑着和我谈论小说素材一边威胁说写不出来就把我的珍藏品犹如垃圾一般丢掉,那样鬼畜值爆裂的二叶先生以当初傻傻的我全盘托出的信息为把柄,牢牢将我掌控在手心里揉捏挫用,暴君地使我享受不到拖稿的乐趣(喂!)。
这么想来,当初说出这种秘密的我……不就是个傻瓜吗!
我愤愤地咬碎嘴里的冰块,重新来一次,这回我发誓一定要抓到二叶先生的羞耻的小尾巴!然后威胁他这样,那样。
“你的手在干嘛?”
“没……有点痒,啊哈哈。”
二叶先生不打算和小孩子计较,继续享受他的甜品。
“你觉得合理吗,这个世界?”
对方抛出令人无法防备的中二问题。
“或者说,你对这个世界持什么样的看法?”
二叶先生狭长的凤眼锁住我,不忘吸着他的草莓奶昔。
我发现我对桌前的抹茶蛋糕还是没有想吃的欲/望,毕竟我不太爱吃甜食。
会腻。
“我想活着,有错吗?”
“……什么?”
“序章里面,椎名郁子的台词,她明明卑鄙地牺牲了自己曾口口声声爱着的儿子和丈夫以此换取自己的存活,却自私地一遍一遍反问那些非议的人试图争取自己的清白,她认为,她的性命高于他的儿子和丈夫,断定只有她才有资格从那场银行劫匪案里存活下来,甚至要求劫匪射杀她的丈夫。”
“……”
“后来她没发现自己死了,还为了房东先生的追求而窃喜,完全忘却自己曾经的无情无义。当发现房东先生求婚的人不是自己时,毫不犹豫地拿起了菜刀准备杀了对方,是的,毫不犹豫,她从来只想着自己,以至于后来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早已变成了一副白骨依然不肯相信她的死亡,恳求着,像只卑贱的狗。于是她在结尾呐喊着:我想活着,有错吗?”
“……”
二叶先生静静地聆听着,视线安然放在我桌前摆放的抹茶蛋糕的盘子边角。他双手枕在桌上,食指交叉,“活着是人类的一种本能。”
“对,所以她没有错。”
我喝掉杯底最后一口水,舌尖接触到冰冷的温度时轻轻一颤。
“她只是没有准备好接受,生活对她的抛弃而已。”
二叶先生说。
我说:“不如说,她没有做好准备接受生活未对她的接受。”
是我先抛弃了这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先抛弃了我。
——这种,自杀者式临世前的问题。
如同,世界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虽然这个问题现今有了解释。
可,一旦客观事物由一块矛盾而引发扭曲的时候,哪怕只是一块小到可以忽视的矛盾,你无视也好踢开也罢,在那点矛盾从客观事物的某个角落滋生出来的时候,它的存在俨然变成了一颗磕人的石子,无关大小,无关质量,存在本身就是扭曲的源头。
我索性丢开了所有人一头栽进海里,那些人有的我不愿丢开,有的丢不开,不管怎样,我已经死了。
我现在在这里。
——我已经死了。
从甜品店里出来,在车站前和二叶先生告别。
因为我是未成年人,他还需征求我父母的意见,约定下个周末家里见,并且将会把我作品的序章先刊登上去。
我不为此松一口气,反而一股浓重的责任感在一瞬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不过一瞬,愈多的是喜悦满足之情充实了整个胸膛。
挥手告别后我转身离去,难得的休息日想到外面透透气。
阳光正好,漂浮的云团偶尔遮掩住日光洒下一片阴凉。
大抵是习惯,我一路逛到了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