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复又低了头,懊恼地捶起额角,却不料手刚挥了两下,便被凌空抓住了。
愕然抬眼,见徐少卿不知何时已起了身,那双精致的眸子俯睨着她,却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公主今日累了,且随臣回营歇息。”
她见他忽然提起这个,不禁又是一愕,只觉对方像是对她方才所说之事毫不热心,可转瞬间就被他拉到了面前,与那摄人心魄的双眸对视着。
“此事非同小可,公主暂且莫再去想它,只交给臣去查吧。”
高暧愣了下,只觉这话仍像是在搪塞安慰,可又说得郑重,不像是在相欺的样子,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无论在宫里还是在外头,她都是两眼一抹黑,而他却是天下第一等耳聪目明的人,任何事都逃不过东厂的稽查,假如连他都查不清真相,那这件事也就只能永远湮没无闻了。
思虑了一下后,她点头道:“多谢厂臣了,若真的可以解开这个心结,云和定不忘厂臣高义。”
他瞧她低眉垂眼,似是连看也不敢看自己,心中不禁慨叹,如此一个柔弱的人今晚特意来找他说出这件事,不知暗地里下了多大的决心,却全然没想过,这事若真的起底翻腾出来,必然惹祸上身,届时不知又会引得多少腥风血雨,人头落地。
而她却是这般毫无防备,也无任何顾忌的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倘若是个心怀叵测的知晓了,这一下便拿住了她的把柄,回头想怎么整治便怎么整治,说不得临要死了,还念着人家的好呢。
他慨然一叹,这般纯净毫无心思的人,原本就不应被这尘世所扰,该当像在庵堂里那样田园隐居,与世隔绝才对。
“厂臣为何叹气,敢是觉得为难么?”
她不明所以,见他神色有异,心中不免又惴惴起来。
徐少卿仍旧看着她,面色却已恢复如常。
“公主多心了,臣是天家奴婢,为主子尽心竭力乃是应尽的本分,更是莫大的殊荣,怎会觉得为难?”
顿了顿,又打躬行了一礼:“天晚了,臣送公主回营。”
他这突然一本正经起来,倒让高暧有些不适,但还是点了点头。
夜色渐浓,山风似是比之前更大了。
两人缓步下坡,慢慢地朝回走,但却没有再交一语,像各自想着心事,彼此间都沉默了。
约摸盏茶时分,便回到了营地。
翠儿站在帐幕前巴巴的张望着,见她回来,赶忙迎了上去。
徐少卿躬身作别,自回了营帐。
高暧目送他离去,心头也不知怎么的,忽然越发忐忑得厉害。
抬眼再看那夜空,见天边云起,已将那轮明月被拢在里面,朦胧不清,而满天的星辰也自稀了,尽闪着些晦暗的光,全不像之前所见的那般动人心魄。
她呆立了片刻之后,才回了帐幕。
于夜无事。
翌日清晨,徐少卿先召集两名东厂档头商议了半日,这才拔营启程,反其道而行,先出了这片林子,再绕行东面,走了一天一夜,折了好大一个大圈,确定已无追兵后,才回头取道向南,正式踏上前往夷疆的路。
但他仍十分低调,舍了官道正途,专捡些荒僻的路径走,晓宿夜行,过州府而不入,只在别人不经意的地方安营歇宿。
如此一来,免不得餐风露宿,多挨些辛苦。
高暧心里知道这是无奈之举,她性子沉静,虽偶尔有些不便,倒也能随遇而安,反而觉得这样的走法别有一番逍遥自在。
匆匆二十几日过去了,期间历经数十个州府府镇,所幸没遇到什么大麻烦,偶有几伙剪径的强人出没,也很快被那些东厂番役打发了。
愈向南走,沿途人烟便愈来愈稀少,所见的多是荆棘丛生,穷荒凄凉的景象,有时堪堪走上大半日,都始终不见一户民家。
如此又行了两三日,便到了一处叫作陵川的地界,这里已是大夏的边镇,距夷疆没多少路程。
对高暧来说,离得越近,心中那份萌动的期待就愈发沉重。
毕竟母妃出身于那里,而自己身上也流着夷疆的血脉,如今算是重返故土,又岂能无感?
自从出发以来,她在脑海中无数次的描绘着夷疆的山川地理,风土人情,却总也凑不成个样子,如今就要见了,反倒不如之前那般期待,似乎生怕和自己所想的大相径庭。
这日午后,一行人终于到了陵川府城,却见城门紧闭,一片寂静。
城上一个身披铠甲,作将校打扮的人从垛间探出头来望了望,便厉声喝道:“你等是何人?难道没看告示上说全城戒严,一概不准出入么?滚,快给老子滚!”
徐少卿并未回言,撇着下颌冲身后使了个眼色。
那冗髯档头提缰策马上前走了几步,忽然右手一扬,不知掷出了什么去。
城头的将校只觉一阵疾风破空袭来,还未及反应,寒光便从耳间划过,“嗵”的撞在身后的木栅上。
他下意识地侧头去看,见那竟是把寒光雪亮的匕首,前头戳着一封信笺,后柄兀自还在微微颤动着!
一旁的兵士大着胆子拔下匕首,他取过书信一瞧,脸色登时大变,一面吩咐快开城门,一面叫人立刻飞马去府衙报知。
徐少卿领着众人入了城,由守城的军校引路,径直前往驿站。
高暧沿途忍不住挑开半扇帘子往外看,见这城池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