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此言何意?”汉子奇怪道。
“何意?”高岵将糖袋系好,笑道,“现在不好多言,待到了盱眙,我再同你细说。回去叮嘱几个还不服气的,桓使君乃是潜龙,不会拘于一州之地。我等投身州兵,不愁没有仗打。输给自己人不算什么,和外敌厮杀才能见真章!”
刹那间,汉子脸上闪过震惊之色,顿觉喉咙发紧。
“伯父……”
“你要牢牢记住,进-入军营之后莫要偷奸耍滑。我等立誓为桓使君效死,就要说到做到,不能坠了祖先名声。还有,”高岵话锋一转,道,“往盱眙去之前,给你张伯父送一封书信,看他是否有意同往。”
“诺!”
村中一片忙碌时,车队经过短暂休整,继续启程。
桓容策马在前,归心似箭。
不料想,行出不到五里,就被南康公主唤到车边。
见亲娘面露忧色,桓容心里咯噔一声,忙问出了何事。知晓是两只小虎崽没饭吃,正饿得嗷嗷直叫,不免当场无语。
“阿麦熬了肉汤,两只都不肯吃。”南康公主捧起虎崽,眉心轻蹙。
“阿母莫急,此处距村中不远,我让人回去问问。”
亲娘难得对两只幼虎上心,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反省自己考虑不周,桓使君敲敲马鞭,命私兵立刻回村,仔细打听清楚,这两只虎崽平日都吃什么。
“如有产-奶的牲畜,可予铜钱绢布市换。”
“诺!”
私兵跃身上马,转眼飞驰而去。
车队减慢行速,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私兵从原路驰回,马背上驮着一只布袋,袋中似有活物。
“使君,仆返回村中道明情况,高队主言村中并无牲畜,之前猎杀一个狼群,恰好有一只产崽的母狼。”
私兵一边说,一边将布袋从马背解下。不是他回去得快,这只狼已被扒皮下锅。
按照熊女和虎女的说法,之前要给虎崽喂奶,这才留它一条性命。如今没了用处,自然要下锅吃肉。
爱护动物?
不好意思,现在是东晋,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无论汉人还是胡人,和狼群都是不共戴天仇家,见到必要战上一场。
胡人是为保护畜群,多数汉人百姓则是为了保命。
“袋中是狼?”
“是。”私兵压住乱动的袋子,解开袋口,露出一只带着杂毛的灰狼头。
狼嘴被布条捆紧,四肢也被绑住,双眼充斥凶光,很有些吓人。桓容半点不怀疑,一旦绳子解开,它必要跃起伤人。
“腾出一辆大车。”桓容吩咐道。
这样的凶物自然不能靠近亲娘。路上没有办法,等到了盱眙,设法寻一头母羊或是母犬,不愁虎崽没有饭吃。
知晓情况,南康公主将虎崽放入竹篮,交给阿麦带去-喂-奶。
大车腾空,铺着一层稻草。母狼被捆在车里,兀自挣扎不休,喉咙里不断发出低咆。
阿麦上车之前,钱实拦了一下,皱眉道:“此物危险,不若我来?”
“无妨。”阿麦笑了笑,朝身边的婢仆示意。后者率先等车,用绢帕盖住狼头。
不过两息,挣扎不休的母狼安静下来,四肢摊开,哪里还有半点凶相。虎崽被放到狼腹下,小爪子踩了几下,咬住-乳--头,终于不再叫个不停。
车队继续前行,距盱眙城三十里,苍鹰从北返还,在半空鸣叫两声,飞落到桓容高举的手臂。
“你可是越来越重了。”
桓容嘶了一声,将苍鹰移至马鞍,取下垫在胳膊上的狼皮,熟练的揉了揉手腕。
“噍——”
“甭委屈,看看你这个头,还敢说不重?”
“噍——”
“拿屁-股对着我也没用。”
双方早就混熟,不担心苍鹰转头咬人,桓容笑着抚过鹰羽,取下绑在鹰腿上的竹管。
比起之前,这封信很短,内容却是石破惊天。
从头至尾看过两遍,桓容下意识磨着后槽牙,思量回到盱眙后该怎么办。
前脚刚来书信,后脚就已启程。按照信中所言,秦璟一行早在路上,此时说不定已抵达盱眙。
想起亲娘的态度,桓容顿感无奈。捡漏的喜悦瞬间消散,仿佛一块大石当头砸下,砸得他耳鸣眼花。
奈何人已经来了,又是带着生意上门,总不能随意撵回去。
桓使君叹息一声,下意识攥紧马鞭。
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咸安元年,八月
秦璟一行抵达盱眙。
与上次来相比,城中又有不小变化。
东城多出两座篱门,并凿开水路,引溪水入渠。
不时能见到士族车驾出入篱门,车上的郎君少穿大衫,多仿效桓容穿着长袍深衣,腰间佩剑。间或有几人面上傅粉,城中人即会知道,必定是“新来的”。
城中吴姓接连投于桓刺使,凡有德才者,陆续选拔为郡县官员。少数表现出色,更提拔至州治所,无限接近“权力中枢”。
因朱氏谋逆之事,桓容展示强硬手腕,权柄日盛。大棒之后又给甜枣,不吝惜派发“红包”,州内士族得到好处,陆续向他靠拢。
无论脖子多硬,架不住族中之意,到头来都只能放下身段,识趣的向桓使君投诚,唯使君马首是瞻。
士庶天壤之别,科举考试尚无条件。短时间内,考试选官也无法推广。
桓容左思右想,最终让出半步,在士族中选官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