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郎君。”
郗超在桓温幕下多年,官至侍郎。在桓温活着的时候,即便品位高于他的官员,都要对他客气几分。如今桓温去世,他又同郗愔决裂,估计日子不会太好过。
想到这里,桓容无声叹息,拱手还礼,又问候过亲娘和李夫人,方才正身坐下。
“郗侍郎前来报丧。”南康公主声音微哑,“你父病发突然,来不及见最后一面。你需尽快动身前往姑孰,同你几位叔父和族中商定丧葬之礼。”
“诺!”
时下无需守孝三年,更无丁忧一说。
桓容身为幽州刺使,同时掌控豫州,不能长时间离开盱眙,待桓大司马出殡之后,就当立刻返回辖地。
“大司马丧期已定,由术士卜笄。”郗超出言道,“目下,使君两位叔父已往姑孰,仆携其书信,请使君往姑孰奔丧。”
屏风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阿麦自右侧行出,将一卷竹简交给桓容。
竹简上的字迹并不陌生,明显出自桓冲。内容不长,言明桓大司马病逝,促桓容上表朝廷,并尽快赶往姑孰。
从头至尾看过两遍,确定没有任何疏漏,桓容放下竹简,问道:“建康兄长处可有人送信?”
“有。”郗超言简意赅,道出送信之人,并言桓大司马临终有遗名,言世子桓熙才具不佳,不可掌桓氏。承爵后仍留建康,姑孰交由桓冲镇守。
“阿兄留在建康?”桓容微感惊讶。
“是。”郗超继续道,“大司马还有言,待葬礼之后,送二公子往建康。两位小公子送至盱眙,交由殿下教导。”
桓容眉心微拧,下意识看向屏风后。
“马氏和慕容氏如何安置?”南康公主出言,似不意外这番安排。
“马氏为大司马殉,慕容氏随行建康。”郗超垂下视线,声音没有太大起伏,“凡其身边婢仆,皆同往。”
也就是说,马氏身边的人一个都不能活。
屏风后久久无声。
李夫人看向南康公主,后者握住她的手,继而拂过她的发,红唇轻动,无声道出两个字:“放心。”
马氏为桓大司马殉,有因也好,无因也罢,查出不对也好,仅是凑巧也罢,事情至此,南康公主不会让李夫人出事,任凭是谁,也休想动她一根头发。
“大司马有言,建康、姑孰两府皆交殿下安排。”
简言之,除了两个年幼的儿子,余下的姬妾美人,全部交给南康公主处置。
该说的话说完,郗超起身告退。
桓容同南康公主低语两声,匆匆追了出来。
“郗侍郎慢行一步。”
郗超停在廊下,转身看向桓容。因未戴冠,鬓边的银丝极是明显。
“使君可有吩咐?”
“不敢言吩咐。”桓容站定之后,仔细观察郗超,片刻后道,“郗侍郎今后有何打算?”
“使君何意?”郗超皱眉,“今姑孰改由江州刺使镇守,仆非其幕下,自当返回建康。”
“郗侍郎打算回建康?”桓容心头微动。
“自是。”
“郗侍郎仕家君多年,知家君之志。”桓容顿了一下,认真组织语言,“功业未成,就此返回建康,难道不会不甘?”
“使君如要召超至幕下,恕超不能从命。”郗超不打算绕弯,直接张口拒绝。
“郗侍郎误会了。”桓容摇摇头,正色道,“我非此意。”
“超不甚明了,还请使君详解。”
“家君已逝,郗侍郎又与郗使君不睦,此番回建康,怕要举步维艰。”
这话已经算是婉转。
实事求是的讲,现下的郗超已失去庇护伞,回到建康之后,第一个打压他的八成就是郗愔。
“容有意承家君之志,亦可为郗侍郎提供方便。无需侍郎投入幕下,仅于建康朝堂立稳,必要时,助容一臂之力即可。”
“使君有大司马之志?”郗超问道。
“然。”
“殿下可知?”
“家母早知。”桓容直视郗超双眼,一字一句道,“汉末黄巾之乱,魏蜀吴三分天下,中原烽火不断,胡族南迁,汉室遭逢大难,如今已是两百余年。”
郗超没有出声,神情变得严肃。
“汉胡征伐不断,政权兴亡,晋室代魏一统,终因永嘉之乱再分南北。”
桓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容不敢比汉时豪杰,仍有斩白蛇之志。不敢言复秦汉之威,只欲结束这个乱世,还百姓一个安稳,复中原汉室。”
说到这里,桓容拱手,面向郗超深深一礼。
“容知郗侍郎有匡扶黎民之志,仕家君非尽出私念。容今日道出肺腑之言,未敢有半点虚假,还请郗侍郎助我!”
郗超迟迟不言,神情复杂,手指藏在袖中,已是不自觉攥紧。
“使君,大丈夫立世,当言出必行。”
“自然。”桓容直起身,正面郗超,目光锐利,同三年前的少年已是截然不同。
双方对视良久,郗超平举起双臂,行拱手礼。
“使君记今日直言,超愿效犬马之劳!”
“一言为定!”
目送郗超转身离去,桓容长长松了一口气。举手抹过额前,很好,没出汗。
说不紧张是假的,好在事情顺利,没有中途出现差错。如若不然,非但达不到预期效果,恐怕还会对今后不利。
“琅琊王氏,建康吴姓,再加一个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