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元元年,七月,丙子,秦策下诏,封刘氏为后,行封后大典,并大封后-宫。典礼当日,诸官眷入宫恭贺新后。椒房殿前高挂彩绸,石阶之下,三人合抱的火盆立好,只等傍晚燃起。殿前香风飘散,殿内传出阵阵乐声,伴着歌者的调子,优美婉转。宦者宫婢拖着漆盘,无声鱼贯而入,在设好的榻前放置菜肴酒水。各家官眷入殿行礼后,按品位入席,宫内嫔妃陪坐两侧。无论平时怎样不和,背后生出怎样的龃龉,今日都不能当面翻脸,必须和和气气,彼此笑脸以对,齐声恭贺新后。宴席之上,刘皇后时而举觞,邀诸官眷共饮。被邀之人忙不迭举觞,皆受宠若惊。送女入宫的几家更为惊异。看看手把羽觞的刘皇后,再看看坐在皇后下首的自家女郎,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传言有误,皇后并非善-妒之人?提起这个传言,就不得不提被秦璟灭门的两姓。该说这两家胆大包天,不但使出百般手段要害人性命,更遣家人多方散布流言,要毁刘氏姐妹名声。对于两家的动作,秦策不是不知道,却任由其行,多数时候都是置之不理。刘皇后和刘淑妃彻底对他死心。明面上,帝后十分和睦,琴瑟和鸣;背地里,不说反目成仇也好不到哪里。秦璟在长安放了两把大火,烧得人心惶惶,寝食难安,坐卧不宁。大火之后,见识到两家的惨状,无人敢再起来诡谲的心思,流言更是戛然而止。纵不能全部断绝,各家心知厉害,纷纷叮嘱家人,别人如何大可不理,自家绝不能再搅合进去。“四殿下的刀如何锋利,有眼睛的都会看到。这把刀悬在脖子上,莫要起不该有的心思。自己不要命,尽可以投缳跳河,休要不知深浅带累家人!”刘皇后身在宫中,消息却不闭塞。知晓长安变化,仅是微微一笑,并未作出太多表示。唯一值得注意的,兰林殿和九华殿的美人被召入椒房殿说话,表现好的几家,更是连召数次。纵观北地各性高门,抡起揣摩人心,调-教-后宅美人,刘氏姊妹敢言第二,未必有人敢宣称第一。今日宫中设宴,各家女眷入宫敬贺,多数打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主意。一举一动遵循礼仪,不予人半点把柄。有女郎在宫中的更是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半步。面对刘皇后邀饮,颇有几分诚惶诚恐。真心也好,作戏也罢。宫宴之上,各家的态度摆出来,足见对皇后的敬畏。唯独有两三家不似众人拘谨,反而显得格外热络。其中一家是曾为皇后寻药的钱氏,余下则为秦玚和秦玓的妻族。通过长安城内发生的种种,这几家逐渐看清形势,自然而然的站到刘皇后身侧,与刘氏姊妹结成天然的同盟。刘皇后让秦璟离开,顺便带走秦珍和秦珏,并非不顾自身,而是早有准备。几个儿子都不在身边,时常同姻亲联络,召亲家女眷入宫,实是再自然不过。并且,秦璟没有成亲之意,秦玒、秦玦和秦玸的嫡妻则要陆续相看。刘皇后不看好秦策,不代表会就此颓废,困于宫中什么都不做。事实上,自对秦策死心开始,她能做的反而更多。宴会进行到中途,有宦者入内禀报,言四殿下贺大典,送金银珠宝十箱。“阿姊,不若让人抬入殿看看?”刘淑妃轻笑,侧过头,对刘皇后眨了下眼。诗经有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此时此刻的刘淑妃,正是最真实的写照。“好。”刘皇后放下羽觞,命宦者抬箱入殿。既然阿峥有此意,她又何妨多做顾忌。东西抬来,好让各家女眷看个真切,回到家中被人问起,总好有个谈资。之前传言,秦璟攻破长安,搬空苻坚私库,国库和各贵族私藏都被一扫而空。秦策长安建制称帝,所得珍宝固然不少,依旧有人怀疑大头被秦璟截留。今日之举,貌似予人把柄,实则是武一个警醒。东西他的确拿了,但秦策没有开口,流言再盛能奈他何?况且,秦氏早有规矩,征战所得,将领可自留部分。送到椒房殿的珍宝并非全部出于长安,有半数是在漠南和西域征战所得。亲眼见到这些珍宝,再想想秦璟素日的凶-神之名,各家都要仔细掂量掂量,如果敢像许氏、杨氏和于氏等一样,需要承受什么样的后果。宦者领命退下,少顷,十只木箱被陆续抬入殿内。木箱样式古朴,通体暗色。箱体未雕刻任何花样,都是自然的木纹。仅在外层刷过一层漆,并在箱盖上镶嵌一层铁皮,有铜锁把守。锁头制成兽首,很是威武。看管皇后库房的宦者上前,取出钥匙,逐一对比开箱。随着箱盖接连开启,顿觉金光灿烂,珠光莹润。待装有彩宝的箱子打开,红蓝宝石相映成辉,更觉彩光夺目。乐声未停,各家女眷却不再谈笑。看到宦者从箱中捧出的一整套玉器,甚至响起几声抽气声。论珍宝古玩,在场诸人都见过不少,不会多么稀奇。但是,这套玉器年代久远,从造型和纹路来看,分明早于秦、汉,更可能出自春秋,甚至更早!这不仅仅是寻常的器具,更象征身份。此物本属苻坚私库,之前被桓容取走。遇刘皇后相赠珍宝,想着礼尚往来,在库房中找了两回,最终定下这套玉器。以桓容的身份,不好直接送给刘皇后,干脆转赠给秦璟,言明用意。赠礼之时,秦策尚未入长安。秦璟有事在身,也就耽搁下来。今日行封后大典,宫内设宴,各家女眷聚于椒房殿,秦璟应景送贺礼,顺势将这套珍宝添了进去。宦者呈上珍宝,一名胡人相貌的婢仆跪坐在刘皇后身后,低声耳语几句。刘皇后笑容更盛大,拿起一枚玉簪,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