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建康是否会撕毁契约,骤起烽火,都还是未知数。秦璟远在草原,桓容身在南地,纵然有飞禽传书,消息仍不免阻隔。如果生出变故,秦璟又会如何选择?桓容早知答案,更知其不会更改。想到十年之约,难免苦笑。转眼就是三年过去,距约定越来越近,就情感而言,时间过得实在太快。于他既定的目标,想要成就的霸业来说,又难免有些太慢。太元五年,八月秦玦抵达彭城,不待歇息,立即调拨人手,分别往长安和西海送信。往长安的队伍迅速启程,不敢有半点耽搁。另一支队伍沿陆路北上,运送大批的货物,速度着实慢了不少。未免秦璟和秦玚担心,秦玦写成短信,放飞两只金雕。猛禽穿云而过,很快消失在天边。秦玦伫立城头,想的却是建康所见。对比长安种种,莫名生出一股焦躁,更夹杂着几许担忧。同月,并州生蝗灾,粮食绝收。飞蝗漫天,在并州蔓延开来,西河郡、太原郡。平阳郡尽数遇灾。加上天旱无雨,水道干涸,死去的的尸体不能及时掩埋,竟蔓延开一场疫病。短短数月之间,竟至饿殍千里。长安得到急报,秦策当机立断,再开国库,下旨征兆长安医者,随军队往并州防疫。饥民四处乞讨,疫病难以根治。医者熬药诊治,实是杯水车薪。到最后,为控制疫情进一步扩大,秦策下令,凡有疫民的村庄一概封锁,不许人员进出。凡是村中老少,无论染病与否,都不许离开半步。士兵立起栅栏,阻隔开两个世界。栅栏外得生,栅栏里的只能活活等死。栅栏之内,哭声不绝。凄厉、悲惨。从最初的声嘶力竭,到中途的苦苦哀求,再到后来的孱弱沙哑,近百人的村庄,最终不剩一人。哭声消失后,栅栏没有拆除,而是借助干旱和热风,直接沿着栅栏放火。不断有火把掷入,赤色的火舌不断蹿起,焦胡味刺鼻。昔日安详的村庄,如今尽成一片死地。栅栏化为飞灰,大地沦为焦土。透过明亮的火光,隐约可见成排房屋,以及倒伏在屋前的尸体。有母亲怀抱孩童,似是用身体铸起最后一道防护,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仅有的一切保护自己的孩子。火光熊熊,烈焰冲天。黑色浓烟蒸腾,笼罩在村落上空,久久没有散去。天空中不见乌鸦和秃鹫的声音,仿佛这些鸟类知道,下面这片焦土正发生何等惨剧。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翌日凌晨熄灭。房舍尸身全部化为焦土,不断有烟气飘散,是藏在废墟下的火星,遇风就燃。士兵动手清理、挥土掩埋时,不得不以布巾遮面。医者站在废墟边,背着空荡荡的药箱,鬓发散乱,神情憔悴,眼底尽是血丝,一夜之间竟像来了十岁。“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个世道,哪里能为一方乐土,谁又能真的活命……”“师父,刘队主在叫了。”一名童子扶着医者,担忧道,“师父两夜未曾合眼,这样下去如何是好?”医者摇摇头,叹息一声,拍拍徒弟的肩膀,沙哑道:“记住今日一切,记住我等行医是为救人活命。我医术不精,不能救下这些无辜村人,你莫要学我,莫要学我。”医者喃喃念着,双眼通红。“这哪里是救人,哪里是救人啊!”然而,不这么做又能如何?不封住疫村,任由村人外流,更多的村落将要早在,届时,饿殍千里的岂止是并州一地。他固然有法防治,却无法根除。到头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被困,最终饥病而死,尸身焚于火海。“苍天啊!”医者踉跄几步,终于跌倒在地,痛哭失声。见到这一幕,四周的将兵同时停住动作,呆呆的站在原地,许久不动一下,苍凉的大地中,仿佛成了木雕泥塑。“赵公,该启程了。”刘队主走到医者跟前,单手握住刀柄,用力得手背暴起青筋,“该走了。”医者一动不动,仍在哀伤痛哭。童子抬起头,双眼带着泪光,赫然发现,刘队主嘴唇发白,双眼赤红,没有一滴泪水,却像是痛苦到极致,似要流出血来。九、十月间,北地飞蝗。秦玚和秦玓陆续送粮入并州,秦璟暂停进攻的脚步,整顿朔方城,迁骑兵家眷入漠南,并召边民垦荒,被并州蝗灾吓到的边民,不再继续犹豫,而是打起包袱,拖家带口前往朔方。秦璟亲笔写成书信,遣快马飞送长安。秦策接到书信,在光明殿独坐到凌晨,彻夜未眠。翌日朝会,诏以“去岁天旱,今岁飞蝗,年谷不登,宫内停宴罢乐,诸事俱从简。宗室供给,百官廪禄权可减半。免并州粮税,一应杂费劳役,非军国要事皆免。”旨意颁布朝堂,下达面筋,百姓俱称天子仁德,借天灾指天子无道之语近乎绝迹。相比北地歉收,南地难得风调雨顺,兼朝廷下发良种,配以改良工具,迎来谷稻大熟。综合各地上报,上田亩收七十石,下田三十石。幽州扬州部分郡县,上田可收百石,下田也有五十石。这样的粮食产量,和后世亩产几百乃至上千斤自然不能比。然而,于天灾不断的年月,实属于难得的喜事。上自朝廷下至百姓,皆是喜气洋洋。高兴之下,三省商标,请天子祭郊。看到这份表书,回忆上期祭郊的过程,桓容不免牙酸,腿肚子都殿发软。getread;
状态提示:280.第二百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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