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带回秦璟的亲笔,同样以薄绢书写,装在竹管之内。信上写明运盐船三月将至,随船有木匠和石匠三十六名,船工十二名,另有两名铁匠。
从头至尾看过一遍,桓容忍不住揉揉眼睛。
铁匠?
这压根不在“合同条款”之内。
转头看看在木架上梳理羽毛的苍鹰,桓容叹息一声:“如果你能说话就好了。”
小童端着漆盘走进内室,恰好听到半截话,好奇的四下看看,最终将目光落在木架上,郎君在和这只鹰说话?
“郎君,今日有海鱼。”
小童放下漆盘,端出一盘清蒸海鱼。鱼上盖着切细的葱丝和姜丝,没放许多佐料,味道却是格外的鲜美。
“王史干送来两筐新菜,难得还有一小框晒干的山蘑,厨下捉了两只肥鸡,按郎君说的做了。”
小童一边说,一边揭开碗盖,一碗碧绿的青菜,一碗小鸡炖蘑菇,香味扑鼻。
桓容拿起竹筷,估摸一下肚中容量,确信这顿可以吃下一桶稻饭。
屋外,阿黍带着几名婢仆清理廊下。
入春之后,盐渎的雨水多了起来。县衙内还好,县衙外,几栋木屋推倒重建,堆积的泥土被雨水浸湿,人走过时,稍不注意就会踩上湿泥,有时衣摆都会弄脏。
重录户籍的流民越来越多,县衙大门整日敞开,职吏和散吏忙着抄录户籍,分发田地,健仆和护卫严密监视往来人员,确保没有心怀鬼胎的宵小混入。
日前有对桓容心存不满之人,装作流民混入县衙。人被当场拿下,护卫和健仆着实出了一身冷汗,比桓容还要后怕。
自那以后,无论在县衙内外,只要桓容身边有生面孔,护卫几乎寸步不离,确保不会再有类似事件发生。
行刺之人的身份已经查明,是陈氏旁支子弟。因往日多行不义之举,甚至欺男霸女,险些害死人命,家宅田产都被收走,人也被发到盐场做工。
不知是守卫疏忽还是另有缘故,该人竟从盐场逃脱,假借流民身份混入县衙,意图行刺桓容。
“狗-官!我今日不死,早晚有一日要取你人头!”
听着刺耳的唾骂,十分意外的,桓容并不感到生气。护卫和健仆却是怒发冲冠,两脚踹下去,骂声戛然而止。
“人贵有自知之明。”桓容走到刺客面前,俯视一脸青紫之人,摇了摇头,“如你这般死不悔改,当真是无药可救。”
人不怕犯错,怕的是一错再错,执迷不悟。
此人背靠豪强陈氏,习惯凌驾于众人,习惯作威作福。一夕之间失去所有,也难怪会陷入疯狂。
“无需再送盐场。”桓容做出决定,“送去林中伐木吧。”
改造房屋和建造城墙都需要大量的木材,想要好的木料必须进入林中。
桓容特地派人打听过,盐渎附近至少有三个狼群,成员数量不同,性情却同样的凶狠。青壮入林中伐木必要有护卫跟随,此人老实则罢,如不老实,趁机设法逃脱,九成以上会落入狼腹。
桓容以为自己的处置可以,石劭却持反对意见。
“府君过于心慈。如此凶徒怎可妄纵,该严惩才是。”
趁命令尚未下达,石劭力劝桓容将此人下狱,不杀头也要关上十年二十年。总之,不能让他留在狱外。
“庶人犯士族乃是大罪。府君身负爵位,掌一县之政,此人胆敢行刺是犯律法!仆知府君心存善念,然除恶务尽,还请府君三思!”
经石劭一番劝说,桓容终知自己行事不妥,当下将刺客投入狱中,和关押在内的盐渎豪强作伴。随后清查盐场,揪出有问题的护卫和监工共六人,全部罚做盐奴。
有了前车之鉴,县衙守卫愈发严密。
相里六兄弟提出重建木屋,护卫和健仆都是举双手双脚赞同。
工程开始之后,县衙两侧的空地堆满了山石和木料。
几场雨水下来,西城的道路愈发泥泞。因往来人员繁多,县衙内的石路需要时常清扫,婢仆的工作量加大,自然没心思继续“围观”桓容,倒是让桓府君大松一口气。
偶尔被人围观一下,还能当做是件乐事。每日都要来上几回,桓容实在是招架不住。次数多了,他恨不能出门捂脸,顺便举块牌子:谢绝围观。
用过膳食,桓容翻开新录的流民户籍,一边查阅籍贯姓名,家中丁口如何,一边计算户数。
“户数二百一十六,丁男三百二十九,丁女一百六十八,老人三十二,童子五十六人。”
放下笔,桓容捏了捏鼻根。
加上放籍的豪强私奴,以及从盐场放出的盐奴,盐渎的户数超过一千五百。以丁口论,在侨郡中能列入大县。
连年战乱,中原之地人口锐减。加上豪强广蓄私奴,荫户众多,朝廷统计出的人口总会少去半成到一成,超过一千五百户的县并不多见。
“田地倒是够分,盐场也需人手,但该怎么管理?”
县衙中的职吏增至三十九人,散吏十六人,依旧不够用。按照一千五百户的大县定制,至少还需要二十名左右的职吏,才能将各项事务安排妥当,确保工作顺利进行。
“人才啊!”
桓容捏着后颈,再度发出感叹。
他该到哪里去寻人才?
北城的聚宝盆挖了五六回,如今差不多见底。除了帮石劭添加三名助手,县衙里也多出五名散吏。
现如今,附近的郡县察觉盐渎动作,知道桓容的一番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