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健躲在远处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不是对这些西戎人负有同情,而是看惯了这种冷酷已然麻木,因为他杀的人也已不少,但他绝不会这么杀。都杀了,从同族中再分出高低贵贱以便盘剥,太傻。
这个时代谁是胜利者,失败者都会被沦为奴隶或是被杀。前世也是一样,能够在数千年的征伐中坚持自己族群和文化不被灭绝的,绝不可能是人畜无害的无辜者。
看得出这些卫姓亲族也不是全都杀,做出这种姿态就是一种震慑。将一方屠戮干净,那是自己这一方人口足够,上层阶级能够靠盘剥下等阶层就足以维持盘剥金字塔的时候才能做的。
人口不足的时候,将反叛的奴隶都杀光,谁来干活?干活的少了,盘剥的少了,被平时盘剥奴隶和异族的阶层矛盾就会显现扩大,总得有人在底层。
持续三天的杀戮和威慑,让这些反叛的村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看似平稳下来但却暗流涌动。
三天中,陈健带着夏城的军队从村落中抓了近千人的奴隶,那些卫姓亲族虽然肉痛,却也无可奈何。如今夏城兵强马壮,又帮了卫城大忙,自忖不是夏城的对手,也只能接受。
三天后娥夏的联军在约定好的地方汇集,分出了一部分人押送着奴隶回去,剩下的人则朝着卫城进发。
“这次大胜,卫城附近的西戎人应该已经逃散干净了。也不知道卫城的人是不是抓住机会出城,去袭击那些西戎人抓获奴隶?”
陈健在车上询问着娥钺,娥钺也不知道,那天狼皮带着人去袭扰西戎人的时候,已经派出了骑手冲到了卫城,是否进了城那就不得而知了。
一共派出了六名报信的骑手,只有两个人跑进了卫城。虽然西戎人没有马,但因为路途不熟悉,西戎人利用地形还是俘获了三匹马,杀死了四个人。
那两个跑到卫城的使者很容易地就进了城,因为他们骑着马,也因为他们束着头发、穿着麻布的衣衫。
只有两个人,却让卫城看到了希望,夏娥两城真的出兵了。
骑手报信的时候,大战还未开始,卫河拖着有伤的身体见了他们,在众人面前大声诉说夏娥两城很快就能将西戎人赶走,却没有问夏娥两城到底来了多少人。
等到卫城人开始欢呼的时候,两名使者才被卫河请进了房间,屋子里只留下最信得过的亲族。
“姬夏、娥钺两位首领带了多少人?”
“一千八。”
使者很平淡地报出了一个数字,卫河的亲族心中猛然一颤,本来的希望满满,如今变为失望。
一千八……西戎人是他们的四五倍。
卫河心中也略微失望,嘴上却还是不断地感激着,叹息道:“也罢,让两位首领先退进卫城,咱们据城而守,粮食足够,等到西戎人疲敝的时候再行出击。”
使者楞了一下道:“退进卫城?姬夏没说要退进卫城啊,他让我转告卫河首领,他会带人在野外和西戎人决战。让卫河首领准备兵士,一旦发现西戎人溃退,立刻追击,抓获奴隶。姬夏说他对这里的地形不熟,西戎人要是逃散撤退的话,卫城最好追击,这样溃散的西戎人很难聚集,数年之内这个西戎聚落都不能对卫城有威胁。”
“野外决战?”
旁边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摇头。他们和西戎人打过很多年,这些西戎人从学会种植粟米开始,一天比一天难对付,而且也学会了伏击、诱敌之类的办法,上一次山谷被伏就是个极大的教训。
况且,一千八百人,看似不少,但西戎人更多。难不成夏城和娥城的士兵能够以一敌三?
夏城的士兵到底如何,他们并不清楚,最多也就是听闻了上次的阳关之战,但大部分卫城人都认为那是一次巧合的胜利,或许他们没见过的草原部族太笨根本不会打仗。
至于娥城的士兵,虽然十余年没有打过交到,可在大河两岸的亲族当中,娥城并不是以勇士善战而闻名的,他们因为黑陶和丝绢才有了名气,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迁走而是会选择争夺联盟首领的位子。
卫河觉得陈健或许太年轻了,被前两次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他琢磨了一阵问道:“你们两个可能再回去告诉姬夏,不要轻视这些西戎人,最好撤到卫城来,三城合兵依托城邑等待时机。”
使者摇头道:“姬夏没让我回去,他只让我冲进卫城转告卫河首领这些话。再说了,姬夏说能胜就是能胜。你们还不知道吧?我们在出征的时候,先祖竟然让蚂蚁占卜告诉我们这一次大胜。出征那天要过草河,姬夏说三天之内就让天堑变为通途,结果就真的变了。卫河首领是怕姬夏打不过那些西戎人?不用怕,肯定能赢的,就是可惜我不能去追杀那些西戎人,少了好多功勋……”
他根本没有想过失败这种可能,而是在忧愁自己的功劳,心中甚至有了些烦躁。
卫河摇头内心苦笑,什么样的首领就有什么样的族人,夏城人向来眼高于顶,不论是那些往来的商人还是接触过几次的使者,都对他们的首领敬若天神,若是有人在无意中表达出不信任的意思,这些夏城人就会很不满。
现在看来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一旦西戎人击败了夏娥联军,气势大盛,放眼数百里之内再也没有可以救援的力量。
现在唯一的变数就是夏娥联军的指挥是老成一些的娥钺而不是年轻气盛的陈健,卫河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