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颜缓缓拆开火漆,抽出一张信纸来,见上面写道:
“伯颜,朕才与汝父饮,微醺,归讫念汝,酒罢问君三事:一、西北军与黑袍率四万联军交战,损我八千将士,你当何罪?二、王阳明竟在万军注目下与黑袍性命相博,几损性命,你当何罪?三、前次你请升王阳明为校尉,我准了,听闻你又让他建了支鹰扬军出关与胡蛮交战,你不亲自看守他,你当何罪?一月之内,回京向我分说明白。阅后即焚。”
伯颜觉得后背微凉,伸手去摸,发现早已被冷汗湿透。皇上亲笔给自己写信,已是不凡,信中别的不说,光给自己的罪名就列了三条,这是要干什么?开头特意点到皇上请自己父亲喝酒,那又是什么意思?
伯颜的父亲,也曾是军中重臣,后来上了年纪,就请辞了官职,在京中养老,皇上素有贤名,一直待其父亲甚好,有空的时候请老先生喝酒,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现在皇上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第一句话就是请自己父亲喝了酒,难道是要警告自己,全家都随时在他掌握之中?
他紧紧捏住了拳头,喘息粗重,过了一会儿,又缓缓松开了手掌,反倒轻松起来,自言自语道:“你要我回京,我就回京好了。我还要带着王阳明一起回京,看你在散宜生面前如何数落我的不是。”
他将这封信在油灯上点了,烧成灰烬,又拆开第二封,这一封就简单得多了,这是刑部来的公文,写道:“刑部公文送兵部下属西北军伯颜将军麾下:顷接军中举报,告西北军陪戎校尉王阳明有贪赃之嫌。据报:王借勤务营副统领职便,擅自更改采买军需蔬菜渠道,以次充好,从中渔利,贪金万余。着西北军尽速查实回报,如情属实,军法从事。此文已经兵部核。”落款是兵部和刑部两个部的公章。
伯颜看罢大怒,将信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大骂道:“胡闹!”
他的亲兵在门外伺候,听得伯颜的声音,赶忙进来道:“将军何事?”
伯颜压制了一下情绪,问亲兵道:“勤务营中一向是谁主事?”
亲兵回道:“禀将军,勤务营统帅一职向由庄聚贤校尉担任,自王阳明校尉离开勤务营后,副职还尚未有人上任。”
伯颜道:“你即刻传令,让庄聚贤立刻到我这里来,我有事问他。”
亲兵飞也般地跑去了。不出一会儿,庄聚贤匆匆忙忙地赶来,恭敬道:“大帅何事找我?”
伯颜将刑部那封公文扔在他脸上,恨恨道:“你却来问我,当我不知道你干的好事?”
庄聚贤看了一眼那公文,却不如何紧张,平平淡淡地说道:“下官不知将军是什么意思。”
伯颜冷笑一声,道:“老庄,你也是我西北军中的老人了,如何背着我玩这些玄虚。当我不知检举王阳明贪赃的事情是你的手笔?”
庄聚贤回道:“下官委实不知是何人检举。王校尉在我勤务营中任职不过一两个月,也没结下什么仇家。”
伯颜见他死不承认,倒也不好发火,冷冷道:“你那勤务营中,一向乌烟瘴气。我看你面子,觉得只要不生出什么大事端,你能供应我西北军的军需,我也不去管你。”
说道此处,话音突转狠厉,瞪着庄聚贤:“但是眼下看来,你那营中早有人蠢蠢欲动,我奉劝你回去跟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说清楚:王阳明如果贪那点钱,他也不用来我西北军中任职,他在长安城中,就凭着散宜生的名头,还能差了吃穿用度?过几****会带着王阳明回京述职,到时去兵部、刑部、大理寺,将这个事情对质明白,如果查实是诬告,谁做的手脚,谁就受我的军法,或者受刑部的处置。我这里军法十分简单,斩首了事。刑部的刑法也简单,坐牢十年,发配充军。让那些人自己去选!”
庄聚贤默默地辞别了伯颜,走出门来,出去很远,才狠狠地骂道:“老东西!偏心至此!老子手上有充足证据,看你怎么扳倒我!”他趁夜去找汪直,商议此事去了。
第二日王阳明领着鹰扬军士回到嘉峪关中,其余人各自回去安顿,王阳明命人将众人斩下的胡人首级和各人的战功统计表格一起送到考勤营去。他则收拾了一下就往伯颜那里去。
伯颜还在睡着没起来,王阳明心中奇怪,心想伯颜向来早起,怎么今天睡到这么晚。他让亲兵进去通报一声,过了会儿,听得里面有声响,伯颜在里面道:“让王校尉进来吧。”
王阳明迈步进入,见伯颜正在床上坐起来,还没穿外衣。伯颜向王阳明招招手,道:“帮我把衣服拿来。”
王阳明从架子上把伯颜的外衣拿起来,又帮他穿上,道:“大帅一向早起,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晚?莫非昨晚贪欢了?”
伯颜没好气地啐他一声,道:“你这小子,我以为你在外面历练了一个月,应该大有长进,不想还是这般油嘴滑舌。”
王阳明笑笑,服侍伯颜起来。伯颜洗了把脸,道:“说说吧,这一个月都干了多少买卖?”
王阳明如实禀报道:“出征二十九天,作战十五场,斩敌一千零二十人,我军无伤亡。但是装甲、兵器和战马需要补充一些。”
伯颜眉毛一挑:“无一伤亡?怎么做到的?”
王阳明笑道:“我军装备好,武艺高,配合默契,敌人是乌合之众,所以不曾伤亡。”
伯颜满意地点点头,却劝诫他:“不要自满。强中自有强中手,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