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自定了定神,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闭上眼睛回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只记得自己面对着草匪的三角阵型冲锋,吓得动都没法动,在这之后,记忆就忽然消失了。这会儿他不知怎么回事,莫名平躺在这个地方,身体疼痛万分,可这清晰的痛感和篝火的暖气分明是在提示自己,他还是活着的。
难道那帮草匪竟然好心放过了自己,还给自己生了火取暖,怎么可能?
微微动了动脑袋,他挣扎着坐起,刚抬头,却赫然发现远处站着一个人!
薄雾晨光中,那人身穿靛青长衫,负手背对自己看着东方即将放亮的天空,身形飘逸,周身气势隐而不动,自有一番高卓的气度。
“好帅……”王岳心中暗叫了一声好,这难道就是世外高人?
那人似乎听见了他的自言自语,转过身来,长眉入鬓,目如闪电,虽已是中年模样,却依旧英俊无比。那人淡淡看着他:“你是何人?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
王岳要是个哲人,还就真被他给问住了,这究极三问问死了多少脑子被烧坏的哲学家啊。
奈何他莫名来到这个地方,又莫名晕厥再醒来,自己的脑子也是一团浆糊,只手抻地努力站起身来,“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从一个莫名奇妙的地方来,没地方去。”
那人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只静静看着他,王岳不知道他想要作甚,也就抬眉跟他对视,两人大眼瞪小眼。良久,那人一声长叹:“我要收你为徒。”
来了来了!
王岳心下一阵激动,传说中山洞里面哭着喊着要收你为徒的白胡子老头终于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这应该算是穿越者的标准待遇?但是,自己哪能这么随便就认个便宜师傅?要不要先验货再说?
“我总得先知道你是谁,有些什么本事,才能决定是否拜你为师吧?”
“如果你不当我的徒弟,我只好立刻杀了你。”那人根本没给他犹豫的机会,自顾自说道,话语中透中一股子理所当然。
王岳内心一凝,暗暗叫苦,心骂这都是什么人啊,竟然如此霸道,这下倒是没得选了。腹诽归腹诽,表面利落地翻身拜倒,连磕三个响头:“求师父饶命!”
“起来吧。”那人微微颔首,声音平淡,也正因为平淡,所以显得不可抗拒。
王岳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小心问道:“师父,您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那人背过身去,面朝东方,朦朦天际已经露出了一丝曙光,映照在广袤的草原上,连天的碧草被勾勒上丝丝金边,令人目眩神迷。
苍穹如盖,绿茵漫野,晨光寂寂,花鸟斜枝,初现的阳光起伏在地平线上,连成一道亮色的弧,如梦似幻。他无数次巡游草原,也不过就是为了看一眼日出美景罢了,今日之后,只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重返草原,欣赏这如画美景了。
他看着初升的太阳,微微一笑:“我名散宜生,是大夏帝国国子监的院长,人们都说我是天下第一高手,我也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总之我没输过。我从长安城来,要带着你去长安城国子监,你要跟着我学习,我会让你成为天下有数的高手。”
“可是为什么我一定要成为高手?”王岳一本正经。
“我的徒弟,自然得是高手,不然我这个天下第一高手的脸往哪里搁?”
“可是为什么我一定要成为你的徒弟?”
“你不当我的徒弟,就成不了天下有数的高手,别人教不好你。”
“可是我为什么要成为天下有数的高手?”
“我的徒弟,自然得是高手,刚才说过了。”
“可是……”
王岳脑子迷迷糊糊,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是陷入了一个很明显的悖论,却又无力反驳,跟天下第一高手讨论悖论问题,殊为不智。
“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都与现在的你无关了,你能明白这一点吗?”散宜生看着王岳。
他并未暗示,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
散宜生的声音宛如突然敲响的磬钟,王岳立时扭头,看向散宜生,瞬间听懂了话里的意思——对方知道自己的情况,而且就这么点了出来。
他难道早已看出端倪!他是怎么知道的?
王岳不由心下惴惴,一阵无可遁形之感。但转念一想,也对,既然是天下第一高手,有一些诀窍神通,知道一些不应该知道的事情貌似也是十分应该的。
思及此处,便点点头道:“我想重新做人,请师父赐我一个新名字。”
“前尘旧事,俱是尘土。今日你我二人在这里看太阳升起,天地俱是光明。我看,你就叫做阳明吧。”
醇厚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王岳心神一震,醍醐灌顶般,心境一片澄明。
往事已矣,既来之则安之罢。
到哪里不就一个字——活?
“阳明……”他念叨着自己牛逼闪闪的新名字,想着不幸跟自己重名的那位牛逼先贤,欣然接受。
“自今以后,我就是王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