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山上仅剩最后一抹余晖,东边天空渐渐暗蓝,夜幕已然轻垂。
奥迪轿车在城市间缓缓穿梭,五六分钟后,才在文化馆的停车场停下来。
文化馆面积很大,但只有三层楼高,落成还不到一年,仿宫殿式风格,屋顶屋檐铺着琉璃瓦,在霓虹灯照射下显得金碧辉煌,前面花园有假山、亭、台、走廊、小湖等,清幽雅致。
楚女和杨子建一下车,就听到四周欢笑声和优美的《长城谣》钢琴曲在晚风中飘扬。
走到文化馆音乐厅门口,杨子建看到左边立着“南剑音协第十七届钢琴音乐交流会”的牌子,右边摆着一张课桌,后面坐着两人,好像在进行登记,对了,其中一个居然是在收“份子钱”,每人二十块,很有点同学聚餐的味道——我个去啊,音乐这么高尚的活动,也需要这么俗气吗?
楚女走到桌子前,和两人说笑打着招呼,写上她和杨子建的名字,交了两份钱。
然后,她带杨子建向左边的走廊走去。
杨子建不解道:“我们是客人,怎么也要交钱?”
“这里没有客人,都是音乐爱好者。”楚女白了他一眼道,“音乐协会只是一个人民团体,派对的酒水食物价格不菲,协会本身就靠着一点会费维持活动,当然得自筹了。”
杨子建忍不住建议道:“可以找企业去拉赞助啊,搞个冠名什么的,企业家都喜欢附庸风雅。我们文学社的社刊,都懂得给单位写个通讯拉些赞助。”
楚女冷笑道:“你那个社刊就是一个小孩子的玩具,是大人们纵容的产物。音乐家不同,他们是光荣的人民群众音乐家,虽然工资并不高,但都是有尊严的,怎么可以出卖艺术和灵魂?让那些粗俗老板出钱赞助,是对音乐艺术的亵渎!”
杨子建这才想起,这个时代可不兴商业活动,大多“音乐家”都不屑于下海,他们都各有公职,在文化馆、青年少宫、文工团、学校等各个企事业单位工作,拿着一份虽然优厚但绝对不高的工资。当然,他们也会受朋友所托,兼职教些学生什么的,比如蓝雪不就请了中央音乐学院的高材生当老师?
来到一个小休息室,旁边还有个更衣间。
楚女问了杨子建的鞋号,然后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衣服鞋子拿过来。”
杨子建只好在这里坐等,无聊中,从窗口观察外面来来往往的“音乐家”们,这些人穿着并不怎么好,男人多是七八成新的西装和中山装,女人只有少数穿时髦的晚礼服,大多穿着普通的丝绸长裙,上面布满各种褶子。
“咦,是你啊杨子建,你怎么在这里?”蓝雪惊喜叫道,她刚刚经过休息室门口,看到一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不禁进来一看,结果居然是同乡的小作家杨子建。
“你怎么在这?”杨子建看着蓝雪反问道,但看她穿得像小公主一样,立即明白自己问蠢了,她有一个好老师,当然会带她来参加音乐交流会。
蓝雪果然笑吟吟道:“我跟徐京老师一起来的,等一下还有一个演奏表演。”说完轻轻转了一个圈,绿色的晚妆裙微微展开,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荷花,长发飞扬,一个红色的小蝴蝶结翩翩欲飞。
原来是演出服啊!杨子建望着她酷似娜塔莉的容貌和气质,不禁微微失神。
“我穿成这样可以吗?”蓝雪故意问道。
杨子建当然称赞道:“非常漂亮!我等一下也要参加音乐会,到时会倾听你的演奏。我可是你的亲友团,永远站在你这边为你加油!”
蓝雪笑了,露出两小酒窝道:“谢谢!我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音乐会,七上八下,几位同门师兄弟都比我优秀,还有其他钢琴学生也要表演。”
杨子建鼓励道:“我相信,你是最优秀的!”
两人愉快地聊起来。
这时,一个十五六岁少年走进来,装着白色小西装、打领结,还梳着油光的分头,他瞪了杨子建一眼,不悦道:“小雪,徐老师在等你,快点过去,他要把你介绍给音协的万会长。”
蓝雪大喜,连忙向杨子建告辞道:“啊,那我过去了,万会长可是国家音乐家协会会员、国家二级钢琴演奏家……”
蓝雪刚离开后,她的师兄留了下来,西装少年个子比杨子建还高一点,站在杨子建面前,指着他的胸口道:“你叫什么——算了,别说。看你一身半旧的校服,全身散发着恶心的肥皂味,头发还是用香皂洗的,穿着廉价的破拖鞋……一看就是乡巴佬,别以为考上一中就可以和泡蓝雪,你没资格!”
杨子建摸了下鼻子道:“你叫什么——算了,我也不想认识你,请你走开。”
少年怒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敢这么跟我说话,我警告你,乡巴佬,如果让我看见你和蓝雪在一起,我就叫人把你抓起来!”
杨子建不禁捂嘴笑了起来,他还是头一次碰到纨绔恶少,这些人一般以自我为中心,占有欲强,大多是因为双亲太忙或关系不睦,导致亲情扭曲,家教较少,又受港台黑帮电影影响,加上祖辈过份宠惯,结果养成了表面乖巧,内心暴戾冷酷的性格。
杨子建问道:“你爸爸是谁?”
少年眯起了眼,一股阴鸷之气涌出来。
这时,楚女提着一套西装和一双皮鞋走了进来,奇怪地看着两个少年对峙,那少年手指顶着杨子建,似乎有些眼熟,问道:“你是徐京的学生、何东阳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