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芳在宫中时候,原本就是个不灵光的。此时因机缘巧合,便将心中苦楚一股脑尽数倒了出来,也不管宝钗是否听懂。
宝钗尽管见多识广,可是这自梳之事,却是难登大雅之堂、既不在书上、又于世俗中颇不待见的,宝钗又从何处听闻?故而听赵芳说这些,听得一头雾水。
孙穆看宝钗脸色便猜到她没听明白,自梳女太过凄惨,孙穆便不欲宝钗知闻,免得太煞风景,忙笑着将话题引开,又口中称谢道:“宝钗你有所不知,你这位赵姑姑可是个实心人。我那时又急又气,失了计较,空着身子跑出来,若非她收留,还不定怎样呢。”
宝钗度其用意,忙命莺儿取了荷包来,从中翻出两个银锞子,言语诚恳道:“这几日我师父多亏赵姑姑照顾了。出来的急,一时未带谢礼。还望姑姑不要嫌我鲁莽,千万莫要见怪。”话虽是如此说,她却瞧准了赵芳这样的人生活困苦,比起相送首饰玩物,倒不如送些银钱,更实惠些。自然这也是她冷眼瞅准了赵芳的性子,才敢这般做。若是换了个人,你这般直接塞给她十两银子,她反而会勃然大怒,认为你看不起她,是诚心打发叫花子的了。
宝钗所料果然不错,赵芳见到了银锞子便是眉开眼笑。实在是平日里困窘得狠了,明知道收下来有些失身份,却又实在狠不下心不要,眼睛直直看着孙穆,干笑着说道:“这又如何是好?原本照顾你,是咱们姊妹之间的情谊。如今这般,倒似我是为了银子一样了。”
孙穆笑着说:“我这个徒弟啊,却是不一般,是整个京城都有名的能干呢。她嘴皮子上下一动,就不知道能变成多少钱来,这点小钱,若是郑重其事地孝敬你,我倒要替你打回去了呢。早晚要让她正经的登门拜谢才是。不过是给的你出门坐车的钱,若这还不肯收着,就是看不起我的意思了。”
赵芳听她这么说,如何不知道她是体恤自己孤苦的一片心,当下眼角噙泪,千恩万谢地收了银子,又说了两句话,却也不久留,借口有事,便告辞出去了。
这边孙穆见送走了赵芳,方向宝钗微笑道:“索性我欠你的多了,倒也不差这一样。便都记在账上吧。”
宝钗连忙说:“师父这是说哪里的话?宝钗自幼蒙师父教诲,情分非比寻常,若说记账的话,这一笔却又怎么算。”又笑着低声说:“师父,你待我的好,宝钗都记在心里呢。若是徒儿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也请师父原谅徒儿吧。”
孙穆半躺在床上,倒笑了:“你办事何其稳妥,又会有什么做错的地方?”正说笑间,突然间门外走进一人来,一扑上来就抱着孙穆痛哭,口中称道:“孙姐姐,是我错了,求求孙姐姐原谅静儿吧!”
孙穆抬眼看时,却见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姚静,当下就有几分怒不可竭,指着姚静问宝钗道:“你怎忒地多事,此时将她寻来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