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震一路小跑,到了山下,再绕山脚,直跑到山的另一侧,才见河谷之上漂着一人,正是那个歹人。他从河边一棵小树上掰了一根长条树杈下来,将霍伬南身子从水中勾回岸边。
霍伬南身子僵硬,原本盘髻的头发依然全部散开湿透,面色煞白,眼睛也是紧闭,看上去已是死鬼之状。
“虽然听那人说你是个歹人,不过死成这样,倒真是挺惨的。”杜震见他那骇人死态竟不害怕,反倒悲叹。
“小……子,咳……我还没死。”此刻霍伬南竟然睁开双眼说起话来,原来他还尚未死透。
杜震不怕似人,却怕活人,此刻忽听得他开口说话,反倒被他吓了一跳,一下摔在地上。
“哈哈……咳咳……没想到……我……霍伬南……咳……吃了一辈子小孩,咳……最后……竟是死在一个……咳……孩子面前。”霍伬南边说便吐血。
“你果然……是歹人,你……你怎么……还不死?”杜震被他吓的说话直结巴,这人竟然吃小孩?
“这……死法……咳……不会……那么……快,你……是要……来埋……我的?”在杜震躲在树后偷看霍伬南与周元忠厮杀之际,他也是早就察觉杜震的存在,现下却是以为这个小孩善心发作,是来埋他。
“你……你想的真美,我是怕你死在这河里,脏了我们的水源。”原来这处河谷竟是与洮河相汇,杜震怕他腐烂在水里,脏了堡寨人的生活用水。
“没想到,咳……我霍伬南……临死……咳……被个孩子……咳……奚落。”霍伬南想到自己一生骄横跋扈,也曾风光无限,现下却是落得被小孩子嫌恶的地步。
“少说两句吧,再讲话,血都没得吐了。”霍伬南此刻平躺河边,上衣早已全部血透,口中吐血也是回呛,样子极其可怜,杜震倒是对他怜悯起来,也不怕了,将他头部抬起放在自己腿上,用衣角给他拭净口腔积血。
“没想到……咳……老天……咳……竟如此……玩弄于我……咳,哈哈,咳……”霍伬南一生为练邪功,以孩童为食,此刻却是得孩子怜悯。
“唉,死也要死了,就别怨天了。若你还有什么未了心事,倒是可以告诉我,我能做得必定帮你,不过你可别想让我帮你报仇,方才那人厉害得狠,便是我五位伯伯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事我便是帮不了你了。”杜震说道。
“我有个……咳孪……生的……咳……兄弟,若你……遇……咳……劝他……咳……咳……从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霍伬南临死倒是挂念起自家兄弟,想他将来不要落得与自己一样的下场。
“若我碰上他,便把你这话转告于他。唉,今日我便好事做到底,等你死了,我会挖坑埋你。”杜震与他多聊了几句,便是不忍心见他暴尸山野。
“在我腹部有一件东西,你帮我取出来。”霍伬南也不谢他,倒是要杜震帮他去取物什。
“什么东西?咦?你怎么不咳了?说话也顺畅了。”杜震听他说话,竟是不同之前。
“这是回光返照,我时间不多了,快帮我取来。”原来霍伬南已是到了死前身体机能短暂兴奋的地步。
杜震将他放平,解开他上身的衣衫,空空腹部上除了几圈赘肉却是不见其它物什,与他道:“什么也没有啊。”
“在我脐下三寸,用手一摸便见。”霍伬南回道。
“脐下三寸,丹田这里吗?”杜震与五仙臣学技五年,自是熟识穴位。他只是将霍伬南上身衣衫解开露出肚子,脐下三寸处却是并未露出,杜震也是不好再往下解衣,便用手去摸。
当他摸到霍伬南下气海丹田穴时,突觉一股浑厚真气源源不绝沁入自己的中指指尖,旋即经由指尖入体,内巡一周,汇于下腹。杜震立感肚子灼烧起来,一下跳开去,一手捂着自己肚子,一手指着霍伬南,对他吼道:“是什么东西?你这死鬼对我做了什么?”
霍伬南“嘿嘿”阴笑,仰面回他道:“我一生作恶多端,你道我真是临终向了善?我先前所言都是为了让你对我不加防备;你道我临死最挂念是亲人?我最怕的却是一生所学后继无人,方才哄骗与你,便是要将我的绝学‘钩吾邪阳’传你,哈哈哈哈,现下我全部邪阳真气已入你体,恐怕今后你也要做个人见人恶的魔头,哈哈哈……”他笑了几声之后,却是渐渐没了声响。
原来霍伬南哪管杜震喜不喜欢,要与不要,便自作主张将自己体内邪阳真气传入他的体内,一生邪功绝学总算有了传人,临了还是做了一件恶事。
前文书也讲过巴中双恶兄弟这套歪功叫作邪阳功,它的全名却是叫作“钩吾邪阳”不是术法,却是一套经法,他俩兄弟只记住邪阳二字。
这两兄弟从小便不学无术,长大后全无生计,迫于窘迫,一人便在山中捕猎野兽,一人在市井将兽肉、皮件叫卖换钱。他俩本就不识得几个字,得了这部经后,便是每次请人教读一字,如此方才读得下来。这般学识对于高深经道自是理解不得,书中所载要食人阳气,他们二人初时哪懂阳气为何物,却是误解成要吃人肉。
如此悟性,也是不枉他二人修了二十来年,却是还未入人仙之列。此经在他们手中无异于暴殄天物。不过,缘法便是这般巧妙,谁也说不得,不过有缘能得是一说,能否修得出来便是另外一说。
书中代言,此经出自《六柳真经》食众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