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显的称呼,让男子微怔,仔细地打量着在目光中更显局促的男孩,慢慢的,男子眼中浮现出了些些了悟。
“你就是杜先生曾说过的马京?”
他眼眸温和,含笑问道。
“……是。”京子有些紧张。
“我记得,杜先生两年前离开时,还说过你颇为优异,结果没想到……”他顿了顿,和蔼地看着他,“为什么不继续上学堂了呢?”
京子嗫嚅着,手无意识地将刚刚才扯平的衣角又捏皱了,而男子的目光也不动声色地从他的脸移到了他衣裳的补丁上。
他抿了抿唇,心中有了数,温和地开口,“无事,这个咱们以后再说吧,现在还是说说和光的问题。”
男孩不由微松一口气。
离落将这些看在眼中,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才恍然想起,眼前的男子正是她与陆繁坐马车,途经郊外时,所看见带着一群孩子去溪边写生的书生。
……
这师生二人来的突兀,倒是让离落先前与这群孩子们的争论暂且放下。
即使是再顽劣的小孩,面对着老师,总会收起那些个孩童私下的张牙舞爪,乖巧起来,何况,这群孩子性子本就不坏。
没有和那位唤作阿载的男孩那般剑拔弩张,几个孩子冥思苦想着。
“哎?我记得前些天,我好像还看见和光去了武馆。”喜子道,“难道,他如今要改学武了?”
“哦哦,你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了!上回去找我婶子的时候,我还发现和光从老猎户家出来呢,手里拿着盏油灯,满脸不高兴。”
一个小孩大声道,然后注意到所有人都看着他时,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因为那时大家都嫌他烦,我就没跟他说话……”
“武馆,猎户……”男子轻声念着,有些想不通,“和光去这些地方做什么?”
“说不定是真的想学本事……”几个孩子咬着耳朵,年纪尚幼的他们对于武馆里的师傅,一向是感到又可怕又崇拜的程度。
“哼,若真是这样,定是你们把他教坏了。”阿载听到不由撇嘴。
“那你怎么不说,是因为你们讲课太枯燥!和光自己闷着了,不想上学堂了呢!”
几个孩子反击道,旋即又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像对方的先生正在这里,神情有些不自然地看向书生。
“这也有可能。”男子笑着点点头,并没有生气,温和的态度,更是让这几个平素在巷子里胡闹的小孩心里莫名有些难为情。
“咦,话说,他该不会去探险去了吧!”喜子突然拔高了嗓音,不可思议地说道。
“探险?什么探险?”男子听闻,语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就是……不是顾菟节要到了嘛……前些日子,他跟着我们的时候,我就哄他,说是四足玉兔会在顾菟节前夕的夜晚出现,而且如果有幸看见它的话,今后的一年里,无论是乌云密布,还是狂风暴雨,他都能在夜晚看见月亮与星辰!”
“这不是哄小孩的么!”京子此刻却是没了之前乖顺,下意识地冷着脸,看着喜子。
喜子一时支吾,倒是旁观者清的书生和少女二人,不由感到好笑。
“你们不正是小孩?”男子嘴角噙着笑意,微微扬起眉梢,反问道,将孩子们的稚气与别扭看了个十足,随即他宽和的眼眸中又不失认真,对着喜子道,“这是一个很有用的消息,谢谢你了。”
“嘿嘿……”喜子习惯性摸着头傻笑了。
“对了,想想你们当时的对话,你觉得和光会去哪里?”
“唔……当时……糟了!坏了!”喜子突然慌张起来,“当时他问我在哪里能看见四足玉兔,我就随口说了一句,肯定是人们不常去的后山。怎么办?要是和光真的去了后山该怎么办?那里有山妖啊!”
说到最后,喜子着急的都要快哭了出来。
“别急。”男子作为熙月镇的私塾先生,对于这件人口相传的传闻也有所听说,他连忙稳住喜子,四周看了看,最后将目光集中在他的学生身上。
“阿载,你带着几个同窗先去武馆和猎户那里问问和光有没有去过。”他思索着,“和光这孩子虽然猎奇心重,但一向也算是周密谨慎,他若真要去探险,定会准备充足。”他敲定了主意,“这样,你们再去杂货店,武器铺等地方看看,一有确定的消息,你就立即跑过来告知我,好么?”
“好!”阿载对于先生一向信服,此刻拍着胸脯,脆声应道。
……
最初隐隐的猜测,此刻已成真。
几个孩子随着阿载一窝蜂地跑了过来,叽叽喳喳地说着他们打探的事。男子蹙眉听了许久,又让他们先回私塾温习,自己则是绕出小巷,走到临水的街岸,与船夫做着商量。
也是听喜子说,去往后山的路,不仅仅是当初他和陆繁穿过田埂的那一条,实则还有一条水路,只需绕过熙月镇前面的一个小岛,抄近路就可以到达。
镇上的人相互之间大都是熟识,书生温和地费了许多口舌,才让船夫停下了劝勉,待提了衣袍正要跨上船时,京子几人急忙跑了过来。
“先生等等。”
“怎么?”他回转过身,看着面前虽衣着破烂,但是目光坚定的男孩对他说。
“这件事,喜子和我们都有责任,我们也要跟着去。”
“胡闹。”书生难得板脸,口气带着严肃,“你们尚且为稚子,我又何能让你们陷入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