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鸿……”熟悉的叫声叫他脚步一顿,复又更快的想要逃离。
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夹杂着‘哎呦’一声的呻|吟声,他停下了脚步,不由自主的回过身去瞧,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眼泪毫无征兆的就这么留了下来。
“妈……”这个称呼在梦里叫了千次万次,可如今却觉得重若千金。
这消瘦单薄走路好似有些不灵便的女人,就是曾经优雅如白天鹅的妈妈?
“儿子!”女人试探着又喊了一声。
雷鸿羞愧的几欲逃走,自己还是她的‘儿子’吗?
不是了!
要说唯一愧对的,也只有这个女人。
他想回头,想过去搀扶她,但是脚就像是黏在了地上,一步也抬不起来。女人艰难的走过来,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叫了一声:“儿子,是你吧?”
“不……”只恨不能找一条地缝钻进去,自己这幅样子叫她看见,这个打击该又多大,“不!”他坚定的摇摇头,“不!不是的!你认错了。我不是你儿子……”
“胡说!”这孩子的声音是变了些,但感觉没错,“谁的脚步声我都能认错,只有你的不会。二楼的灯是那样的,你每次回家总是会跺三下,两短一长,每次你一放学,我只要听到跺脚声就会给你把门打开……”
记忆的匣子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打开了。泪水决堤而下。
“儿子,转过来叫妈看看。”女人拽着他,“咱们回家,妈给你做好吃的。”
可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家。
他挣扎着要抽回被拽着的胳膊,女人似乎是又痛苦的呻|吟了一声。他条件发射的回过头,“是不是他又打你了?”
昏黄的路灯下,女人终于看到这朝思暮想的孩子,而紧跟这她面色一变,这张脸……雷鸿赶紧将帽檐压低,抽回扶住女人的手要走。女人一把拽住他,“儿……孩子……跟妈回家!”
女人的行动不便利,上楼梯艰难的很。家里还是老样子,每一样家具的摆设都跟当年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包括放在门口的拖鞋,都是当年自己在家时穿的。
坐在老旧的沙发上,他没敢把帽子摘下来,仰起头,就看见挂在电视背景墙上的全家福,他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暗沉着嗓子问了一句:“他呢?”
女人朝另一边的墙上一指,“那儿呢!”
他转脸朝女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墙上挂着一张照片,照片下的供桌上放着贡品,“我爸他……”
“因公殉职了。”女人的声音很淡漠。因公殉职这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值班的时候酒驾开车给开到沟里去了,干了一辈子了,到到头了弄个因公殉职,算是个交代,好歹这个未亡人每年能有一部分抚恤金保证生活,分房的时候也有自己的一份罢了。“上个月的事……”
雷鸿站起身来,曾经以为自己是恨他的,恨他到盼着他不得好死。可如今在记忆里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被挂在了墙上,蓦然间心里仿佛缺了一块,顿顿的生疼。
我回来的晚了。
他颓然的跪在照片前,跪在这女人的脚下,“我回来的晚了!妈……妈……妈……我回来的晚了……”
一声声‘妈’叫的女人泪如雨下,她上前抱了抱自己的孩子,像他小时候一样想摸摸他的头。可帽子一碰开,一头棕色的卷发就这么倾泻而下。女人的手开始颤抖,紧跟着浑身也开始颤抖起来,但而后一切又都归于平静,“真漂亮……”她这么赞道,“生你的时候我就盼着是个闺女,要是个姑娘该多漂亮。这样……真好……”
话说的再平静,也掩盖不了声音的颤抖。
她是疼的,心疼的。这得动多少刀子,才能变成如今这样。
一千一万句抱歉,悔恨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妈……我错了……”真错了,错的离谱。
不管做了多少错事,这都是自己的孩子。不管他变成设么么样子,这一点都不会变。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遮住了屋内母子的窃窃私语。
等雨住天晴,鸟雀声响起,雷鸿才一惊,面露难色,“妈……”他的语调不由的迟疑起来。她身上有伤,有早些年学跳舞练舞蹈的旧伤,也有这些年被醉酒的父亲打出来的老伤,他该带她去医院好好检查,然后去疗养院疗养的。这都是自己的责任。可现在呢?自己实在是该走了。
这一走,或许就再没有回来的这一天。
“你还是要走?”女人脸上露出不舍,甚至有些慌乱和无措,但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似得,只迟疑了一瞬,最后又归于坚定。孩子的这幅样子,在到处是熟人的城市可怎么生活。要想过正常人的日子,还是走的越远越好,“……那就走吧。”狠狠心,她还是这样说,“妈给你一个地址,是咱们新家的地址。说起来早该搬家了,我就怕你回来找不着家门,一直在这边等着……”守在这里,住着儿子曾经睡过的床,“不过,现在好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等到你回来了。家在哪里你要记住了,不管到什么时候,别忘了妈在家里等你……”
冷酷到自认为无坚不摧的心,到底是软了,第一次去反思,这么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