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比前些日子好些了,明儿让两个小的在家里照看着,娘跟你一起去。”杨氏道。
如今这世道艰难,要找点吃的不容易,女儿年岁又不大,人又瘦,如今还得找吃的来养一大家子
,杨氏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
杜三娘跟着杨氏进了院子,屋子里,杜华盛在里头听见了女儿的声音,忙喊道:“是三娘回来了?”
杜三娘嗯了一声,连忙就跑了进去。弟弟杜锋和妹妹四娘围着杜华盛,看见姐姐来了,两个小的都站起来喊了一声姐姐。
杜三娘将篮子放到堂屋的桌上,如今天气热了,杜华盛又伤了腿,房里太过闷热,便在堂屋里支起了一块门板,杜华盛便睡在这里,用他的话说,堂屋里凉快。
杜三娘走到杜华盛身边,一边问道:“爹,女儿今天挖了茅草根呢。”
她说着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杜三娘笑起来的时候,脸颊边有一个小小的酒涡,很是可爱。可是如今,女儿瘦得脸上都没有肉了,下巴尖尖,衬得那双眼睛越发大了。杜华盛看着心里难受,他道:“你回来就好,都是爹不好,如今拖累了你们。”
杜三娘道:“爹爹快别这么说了,您是家里的顶梁柱,可得快快好起来。”
那头杨氏将篮子提着去了厨房,留他们爷几个在屋子里。
杜华盛虽是大字不识的庄家汉子,对杜三娘这个女儿却很是疼爱,虽然买不起好吃的,可每回去赶集的时候,不论怎样,他会给她买一块芽糖。
厨房里的杨氏将茅草根放进盆里,又舀了另外一个盆里沉淀得清亮的水,如今他们挑水可要走好远的路,这附近十里八乡的都围着那一口井吃喝,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杨氏叹了口气,水还未淹过茅草根,她将手伸到里头去,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拿起来一看,竟是一截山药。
杨氏自愣愣的看着这东西,这是女儿挖的山药?想到她回来时衣裳上裂开的那道口子,杨氏明白了几分,她叹了口气,摸了把眼角的泪。
晚饭不过是加了一点盐清水煮的茅草根,还有三块煮好的山药,杜三娘看了一眼,就知道娘并没有煮完。杨氏将山药捡了一截放进杜华盛碗里,另一截给了女儿,最后一截拿了剥开,分了两块给两个小的,自己却只留了一点。
杜三娘皱了皱眉,不赞同的道:“娘,你吃我的。”
杨氏忙摇着头,说道:“不,不,你吃,娘不饿。”
杜华盛看着,将手里的东西掐了半块给自己婆娘,一边道:“你吃,我这儿也没什么事儿了,明个儿起,你就跟三娘出去。”
若是上辈子,有人告诉她,有一天她会穷的只能吃草根啃树皮,她定会大笑三声觉得对方是没事儿找抽,可现在,便是这半块山药都是个稀罕物。
一夜无梦,杜三娘第二天起来,发现衣裳上头撕开的那条口子已经被缝上了,她心里一暖,穿上了衣裳。外头杨氏早已经起了,都已经挑了水回家,杜三娘抹了把脸,便默默背起了背篓。
杨氏喊道:“三娘,你今天歇一日,娘去。”
杜三娘赶紧摇头,开玩笑,昨天她埋了半根山药,今儿要是不赶紧把东西给弄回来,还不得白白便宜了别人。这十里八村的,老百姓哪家的日子都过得艰难,那无主的东西,谁看见了都能得了去。
杜三娘道:“娘,我去了。”
“等一下。”杨氏说着,走进厨房拿了半块山药出来,递给她道:“拿着路上吃。”
杜三娘眼睛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她嗯了一声,赶紧转身离开。
杨氏等她离开后,又将院子打扫了一遍,将他们爷几个中午吃的东西给煮了用盆放在灶台上,这才背着背篓也出去了。
杜三娘想到自己藏着的那东西就一阵火热,可她不能直接去那里。这会儿外出的人也多,个个不是背着背篓就是提着篮子,男女老少都有,全都是出去找吃的。像这样的场面,如今很常见,杜三娘将娘给她的那块山药贴身藏好,这会儿人多,她可不敢吃。
“三娘,你又是一个人啊?”有人打招呼。
杜三娘点了点头,喊了一声:“崔幺婶。”
那姓崔的中年妇女长着一张吊三角眼,皮肤蜡黄,头上没几根头发,一双眼睛转悠转悠间,你不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杜三娘对她没什么好感,也不喜欢跟她说话,虽然崔幺婶的男人同爹爹一样姓杜,曾祖父那一代两家长辈还是亲兄弟呢。
说完杜三娘不理会她,赶紧就往前走了。
崔氏盯着她看了半天,嘴皮子一撇,翻了个白眼。这小丫头片子还养在作甚,这年头,眼见着都快活不下去了,还不如卖了去,还能得几个钱,活命。
灾荒年到来,受苦的不过只是这些小老百姓,城里的那些大富人家仍然是过着奢侈精致的生活。如今有些人家过不下去了,为了活命,卖妻女的人不在少数。
崔幺婶等了片刻钟,她看见杨氏出了,忙喊道:“嫂子今天也出来了,二哥可些了?”
杨氏见是她,抿了抿嘴,不甚热络的道:“还好。”
崔氏道:“二嫂,这些日子,可是辛苦了吧。”
杨氏不喜欢她,也不愿跟她说话,闻言只是笑了笑,也没说话。
崔氏像是没有看见她的冷脸,又说道:“二嫂,刚才我看见你家三娘出去了。这些日子,可多亏了你家三娘,她可真能干。”
杨氏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