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气得浑身哆嗦,咬牙切齿的道:“这灾荒年月的,饭都吃不起,有人愿意出五十斤白面,一吊钱你还看不上眼?你还真当你生了个宝贝疙瘩,是金凤凰不成?”
杨氏也嘲讽道:“是啊,五十斤白面,一吊钱,娘竟然觉得这钱多,老四家的二丫都十五岁了,嫁过去不是正好?我家三娘才十三岁,可还没到成亲的年纪!”
杨氏越想越生气,五十斤白面很多吗?一吊钱很多吗?就算是灾荒年月又如何,难不成会一直都是灾荒年?若是为了一口饭,把女儿都给卖了,那她这个当娘的还不如死了算了。
王氏见说不过她,恨恨的拍了拍手,“有你这么当儿媳妇的吗?你去村里问问,谁家的媳妇儿敢这么跟婆婆说话的!”
杨氏也来了脾气,冷笑道:“可娘也不瞧瞧,这村里谁家有这么当奶奶的?为了五十斤白面,一吊钱就要让还未及笄的姑娘家嫁人!我家里再穷,还未穷到这个地步。我嫁进杜家这么多年,可以扪心自问,对得起娘。当年大伙儿住一块儿,什么时候不是我早早就起来给一大家子做饭,还得上山下地,只是因为我没生儿子,娘你看不上我,口口声声说我生的是赔钱货。可怜我的大丫,二丫,生了病让娘给几个钱请个大夫瞧瞧,你都不愿意!”
说到这里杨氏声音有些哽咽,“我的大丫二丫去了,后来有了三丫头,娘你还是天天骂。好不容易分了家,你一有个什么事儿,什么时候不是来找我,我可曾说过一个不字?你也就是欺负我,大嫂她们你可敢让她们来伺候你?”
杨氏这会儿心里是极其的愤怒,对这个婆婆,她心里有太多的委屈和不甘。她死死捏着拳头,才让自己没有冲上去揍她。当年她的大丫才两岁,二丫才五个月,两个孩子都生了病,那时候住在大家庭里,家里的钱全是王氏管着。她哭求着娘让她出几个钱给孩子们请个大夫,可王氏宁愿她们死,也不远出银子。
那时候,她哭啊哭,哭的眼睛都红肿了,手里没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孩子闭上了眼睛,那几乎是在剜她的心,直到后来又有了三丫,她才慢慢从失去孩子的境况中走出来。
王氏见她红着眼,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她指着两人道:“好,好,你们厉害,如今便是我这个当母亲的你们都不孝敬了!”
她说着拍了拍身上的灰,转头就走出了大门,一边走还一边咒骂着。
杨氏却是被勾起了心里的伤心事儿,她红了眼,拿了袖子擦眼泪。
外面的人见没什么热闹看了,也纷纷离开。
杜三娘走过来,替杨氏擦去眼泪,“娘,你别哭了。”
杨氏看着女儿,吸了吸鼻子,说道:“娘不哭,娘不哭。娘还有三丫,还有四丫。”
杨氏将两个女儿搂抱在怀里,“娘以后一定给你们好好找个人家。”
再不能找像王氏这样作践人的恶毒婆婆。
杜三娘抿了抿嘴,拉着杨氏的手,说道:“娘,我们进屋子吧。”
杜华盛看着妻子,心里也是难受,他自责的道:“都是我不中用,让你们娘三儿受委屈了。”
虽说王氏作践,可杜华盛对她倒是不错,自她嫁入杜家,夫妻两人脸都没红过,更别说吵嘴打架了。那些年她没生儿子,杜华盛在村里都抬不起头,王氏更是指着他鼻子骂他不会生儿子,最难熬的那几年里,他也从不曾为这事儿怪罪过她。杨氏擦了擦眼泪,说道:“当家的,这不怪你。”
见娘声音仍然哽咽着,杜三娘道:“四娘,去给娘端碗水来。”
杜四娘嗯了一声,忙跑去厨房给娘端水来。
杜三娘又道:“娘,我给四娘取了个大名,以后就叫思予可好?”
村子里重男轻女的思想观念很严重,女孩儿生下来后,基本都不会取大名,依着排行大丫,二丫的喊着。这个时代,称呼未婚女子喜欢叫某某娘,比如她在家排行老三,别人都喊她杜三娘。
杨氏对名字也没什么概念,只是听着这名儿很是文雅秀气,她道:“这名字好听。”
杜三娘又道:“我也给自己起了个名儿,叫杜鹃。长在山里的杜鹃花。”
“好好,叫杜鹃。”杨氏笑着道。
杜三娘见娘不再伤心,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杜三娘嘴角噙着一丝浅笑,她长得像杨氏,笑起来的时候嘴边还有个酒涡。只是如今这个年月,个个面黄肌瘦,也看不出几分颜色了。
“娘,今天我们吃饼子。”
“饼子?”杨氏惊讶的看着她,“哪儿来的饼子,咱们家可没白面了。”
杜三娘捂着嘴笑着,低声道:“是一位壮士给的,他看儿女一个人在外头捡吃的,起了怜惜之心,就把饼子给女儿了。”
这个年月,庄户人家哪里有白面吃,便是粗粮都没得吃。
杜华盛回应道:“是真的,中午我们还吃了。”
杨氏感叹道:“倒是遇见了好人。”
晚上自然是将饼子和山药一起煮了,这是这几个月以来,一家子吃的最畅快的一顿。
家里只有三间土胚房,如今杜三娘大了,杨氏让她自己住一间房,两个小的还跟着爹娘睡一起。
一入夜里大伙儿都早早躺在床上,连油灯都舍不得点。杜三娘早早上了床歇下,却是睡不着觉。
脑海里又想起今日救她的那个男人,若不是他,她根本没法想象自己会遭遇什么。
他把饼给了她,又送了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