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荫蔽日的山道上,两相混战,拼死厮杀。
护送皇女的亲卫皆是大内高手,可惜常年跟随殿下在外游山玩水,过了几年闲散日子,怎比得上巽王手下日日精练的暗卫?
故而,虽亲卫的人数众多,面对招招狠绝的暗卫却只能勉强招架,甚至让其占据了上风,死伤惨重,防守节节溃散。
眼看着就要守不住殿下所在的马车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无人注意,那道玄色的身影跃离马背,如鬼魅般穿行于茂密的枝叶间,在底下人发现他的存在之前,数道几不可见的银光以极快的速度穿出,划破空气的声响尖锐刺耳,令人胆寒。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最为靠近马车的几名暗卫应声倒地,细长的银刃刺入头颅,连一丝挣扎的余地都不留。
“树上有人,当心!”
单逸尘右手一扬,喊话之人当即被刺中心脏,余下的暗卫仍在与亲卫缠斗不休,然同伴的惨死以及突然出现的强大敌手令他们心生惧意,未几便颓势渐显,最后三名战死,另七名被制服后亦立即服毒自尽,无一存活。
意料之中,毕竟谋害皇女乃死罪,巽王岂有可能让派来的人留着命,成为旁人拿捏他的把柄?
单逸尘冷冷扫了眼那些暗卫的尸体,致命的银刃已沾满脏血,眼神嫌弃地收回视线,行至马车前,立时有宫人为他掀开了帘子。
车内的血腥味较外头更浓,中箭的尸体横陈于门边,他皱了皱眉,抬腿跨上了马车,目光很快落在角落内缩成团的人儿身上,似乎仍在不停颤动。
能发抖,那便是命还在,甚好。
他大步走过去,一手将上面早已断气的宫人掀开来,底下那个怕得紧闭双目的姑娘脸色苍白,衬得眉间一点朱砂更显赤红,正是二皇女殿下。
“殿下,臣来迟了,抱歉。”
低沉平淡的声音在头顶落下,阮墨终于从恍惚之中寻回神智,微微睁开双眸,望见方才的无边黑暗中不断在脑海浮现的男人,就这么半跪在她的面前。
眉目淡漠,语气冷然。
但确确实实,是她所熟悉的那个男人。
“殿下可有受伤?”
单逸尘垂首问了一句,见她未有回应,仍目光呆滞地直直望着他,不明所以,只当她是吓坏了还未回神,便直接伸臂将人扶了起来。
那一身浅淡的鹅黄色宫装上血迹斑斑,瞧着该是压着二皇女的宫人流的血,保险起见,他倾身上下检查殿下是否确然无伤处,正欲绕到她背后察看时,垂下的左手却忽然被人抓住了。
“单……单逸尘……”
阮墨一直垂着脑袋,却在他离开视线之前,下意识唤了一声。
微不可闻。
他一愣,面无表情地回头望去,色泽分明的两方宽袖交叠于一起,看不见内里的情形,却感觉拽着自己的柔嫩小手,愈发用力,甚至冒出涔涔冷汗。
“殿下?”
男人的掌心炽热有力,温暖着她寒凉如冰的手,慌乱得找不着北的心仿佛寻到了安定之处,她握着他的手慢慢贴近,将自己的脸轻轻贴在他的手背上,任由夺眶而出的泪珠滚落,无声低泣。
单逸尘头一回被人这般紧握着手,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很是不自在,可顺着手背而下的泪水逐滴滴落在地,以及捂在宽袖里压抑的哽咽声,都令他无法轻易甩开手。
放弃了挣扎,他俯腰挑起车窗的帘子,朝外面的人吩咐了几句,命他们原地整顿歇息,等待援兵到达。
宫人们很快便过来了,目不斜视,动作利落,将马车内的一片狼藉打扫干净后,只照着督主大人的吩咐,放下一盆清水及巾帕,便又推推搡搡地撤了出去。
这些宫人大多见过督主,一眼即认了出来,莫说之前听闻的那些,光看他方才对暗卫出手的模样,冷血又残忍,便被吓得不得了了,此刻更是生怕他会怪罪他们失职,未能保护好皇女殿下,哪还敢多停留半分?
紧握他的那只小手依旧不肯松开,单逸尘晓得她现在是听不进去话了,若强行抽手,也只会折腾出更大的动静来,索性由着她去了,单手捞起水中的巾帕,拧得半干,为她拭去溅到脖子的血迹。
力道适中,细致温柔,熟练得仿佛做过千百回。
自八岁入宫,他便开始干伺候人的活儿了,即便后来坐上了督主的位置,也依旧要妥帖伺候着女皇陛下,深知如何才能将主子伺候舒服。
而眼下这等小事,自然也不在话下。
有几处血迹已微微干涸,他沾了些许水,轻轻印在那几点上,眸光沉静专注,慢慢将她颈侧的血迹擦去,直至看不出丁点儿痕迹,才扬手把巾帕丢回木盆里。
埋首哭泣的人儿似乎也哭够了,身子不再发颤,半垂着眼抬起头来,正好与半跪在她面前的单逸尘四目相对。
那双漆愫,唯有深不见底的沉寂与冷漠。
理智渐渐回笼,阮墨的目光移到两人交叠的宽袖上,手微紧了紧,终究还是咬牙松开了他,倏地藏到了身后,双手交握,颇有几分窘迫。
单逸尘并未在意,只觉得手上蓦然一松,心里头那股异样的感觉也悄然消失,自在了不少,心想二皇女已然缓过来了,便摆正姿势行礼道:“参见二皇女殿下,臣未能及时赶到,令殿下受了惊吓,实属不职,望殿下恕罪。”
“无事无事……”她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又探手去扶好了微乱的发髻,这才轻声道,“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