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乔新安楼上的是计划部的老部长冯长平,冯长平已经退休多年,儿子和女儿结婚后都在外边单住,他和老伴平时只能用相濡以沫的柔情填充空荡荡的房间,打发一个又一个无聊的时日。老两口有时也出去买买蔬菜、逛逛商场,在楼房间的花园走走步、散散心。一双儿女带着各自的孩子回家来的那个双休日,才是他们的节日,看着活蹦乱跳的外孙、孙女,老两口每一次都是忙活得腰酸腿疼,喜欢得眉开眼笑。
冯长平吃过早饭看了一会报纸,便习惯地与老伴方洁一起到户外散步。
北京的部队干部退休以后,原来是师以下职务的,有相当一部分都又找了一份工作,即充实晚年生活,也增加经济收入。而原来是军以上职务的,除个别人外,绝大多数没有再干其他的工作,他们退休生活的主要内容,不是带孙子、陪老伴,就是练书法、学画画。冯长平退休以后,先是带着方洁浏览了国内的几处名胜古迹,拜访了外地的几个亲朋好友。后来因为方洁腿脚不便,不能出远门,他也就成了陪伴老伴的“宅男”。
楼房间小花园在明媚的阳光下草绿花红,喜鹊在树枝间鸣叫,麻雀在草丛中觅食,
方洁是部队医院的退休医生,由于腿脚不利索,走起路来步幅很小,速度很慢,冯长平指了指喜鹊和麻雀,对老伴说:“北京虽然建了一个很大的鸟巢,但那里并不是它们的家,它们不知巢在何方、食在何处,天天依然还那么乐观的唱着跳着,小鸟的生活态度真是值得人们赞扬。”
方洁听了冯长平的话,笑着说:“你又不懂鸟语,怎么知道他们是在唱着跳着生活,说不定它们是在哭着诉苦、跳着抱怨,说人们破坏了它们的生存环境。”
“你说的有道理,不要说人与鸟相互不理解,人与人有时候也是相互不理解,比如有时候,退休干部看见在职干部觉得很可笑,天天忙忙碌碌,说不完的官话、套话;在职干部看见退休干部觉得很可怜,天天无所事事,说不完的废话、闲话。”
“你这话说得不完全对。”方洁反驳冯长平说,“什么事都不能一概而论,新老干部互相尊重的事并不少见,乔新安对退休干部就比较尊重,他说过,年轻人是花,老年人是果,花朵娇艳,要用心呵护,果实珍贵,要精打细收,没有种子就没有苗,没有苗哪来的花。你的好朋友鲍清彦对在职干部就不太尊重,总是挑他们的毛病,还爱说‘老子当了兵穿四个上衣口袋干部服的时候,你们还穿开裆裤呢!’------”
冯长平制止住方洁说:“你别住下讲了,说曹操,曹操就到,你看,老鲍过来了!”
管理部部长鲍清彦坐在一个小姑娘推着的轮椅上,后边跟着他的老伴老关,从曲径的那一边走过来。
“鲍大哥,有些天没有看到你了,还在垂死挣扎呀,我以为你到马克思那里报到去了呢!”冯长平比鲍清彦年轻几岁,两个人是几十年的老交情,见了面不开玩笑不说话,他离老远就朝着鲍清彦喊,“你该走的时候就放心地走,我们会继承你的遗志,将革命进行到底!”
方洁嗔怪地拉了拉冯长平的衣袖说:“你怎么与鲍部长一见面就说不吉利的话!”
冯长平笑笑说:“我们都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不在乎什么吉利不吉利,想说啥就说啥。”
鲍清彦脸上皱纹密布,如同树桩上的年轮,记录着他漫长的七十多年人生所经历的苍桑。他这几年身体不太好,每年都像候鸟一样,寒冷季节要到南方住上几个月,天气暖和了再回到北京来。
由于身材高大,鲍清彦坐在轮椅上腿伸不开、腰挺不直,等轮椅推到冯长平跟前,他才佝偻着身子对冯长平说:“你不要以为身体比我稍好一些就骄傲自大,以前下象棋、打扑克你总是赢我,现在我要与你比比看谁活的时间长。”
冯长平上前热情地拉住鲍清彦的手,开玩笑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估计你比我活得时间长。”
鲍清彦也笑着说:“活千年万年不可能,再对付个三五年问题不大。你以前总说我是‘三高’,高个、高薪、高干,我现在也是‘三高’,高血压、高血脂、高胆固醇。”
方洁和老关打了招呼,两个人在一边聊起了家务。
冯长平问鲍清彦:“您老人家在职的时候天天大鱼大肉,抽烟喝酒,‘三高’还有情可源,现在不应当再有‘三高’了,有人说过,要想降低‘三高’,退休命令比吃药更见效,你是不是还没有放弃‘狗改不了****、人改不了吃肉’的饮食原则?”
“不,不,我现在成了‘吃素的’,唐僧肉摆面前都不会瞧一眼。”
“要是真有唐僧肉,还是应该吃,可以长生不老啊!”
“现在什么肉都不能随便吃,唐僧肉里边搞不好也有瘦肉精。”
“我不像你,从来就没有‘三高’,我有‘恐高症’!”冯长平说。
“你确实有‘恐高症’,要不然,组织上准备提你当部长与你谈话时,你说,我当副部长挺好的,提了部长怕干不好,让更合适的人去干吧!”鲍清彦对冯长平说,“你当时的话可能是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但是,用现在的眼光看,那是是傻瓜一个。”
冯长平和鲍清彦还在那里开玩笑,方洁指着推轮椅的小姑娘问老关:“这个女孩子是新来的吧,你们家原来的那个保姆不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