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川是我的老首长,我们笑称他为“土生土长的北京老兵”,是因为他参军到了北京之后,从普通战士一直干到副军职领导干部。秦大川现在已经退休,以下记录的是他给我们讲述的他在北京当新兵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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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荣幸,1968年参军来到令很多人向往的首都北京。与我一起入伍的那批农村兵,大部分是小学文化,有一小部分是文盲,还有一小部分是初中毕业生,像我这样的高中毕业生凤毛麟角,在新兵中算是“高级知识分子”了。
新兵三个月训练结束后,我被分配到驻在北京郊区的某部机关警卫通信连一排二班当战士。
一排二班班长崔永来是个已经服役两年多的老兵,他让我和从同一个公社一起入伍的老乡杨箩筐结成“一对红”,开展一帮一活动,可能考虑我是有知识的“老三届”,能说会讲,大批判稿也写得不错,可以帮助箩筐学习文化;而杨箩筐是个只知道学校大门朝那边开,但是从来没有进去念过书,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他的力气大,投掷手榴弹一出手就是四十多米,能够在军事训练和干体力活的时候帮助我。
杨箩筐从小在田地里干惯了农活,力气的确是很大。晚上紧急集合,连着跑两千米,大气都不喘一口,我跑到后半程,一只手悄悄地拉着他的背包带还跟不上队伍。到机关农场参加劳动,每人四垅麦子,我腰酸腿疼的刚割到地中间,杨箩筐已经割到地那头返回来接应我了。
杨箩筐看见书本就发懵,听说学习就头疼,为了教他学文化,我是伤透了脑筋。
人们经常形容文盲的一句话是“目不识丁”,为了形象教学,我从墙角里捡了半截铁钉子,让杨箩筐先学习认识“丁”字。还捡了一大一小两个石头蛋子,让他学习认“大”字和“小”字。
箩筐握惯了锄把子的手捏着笔杆子显得特别费劲,学写字的时候手里的铅笔在纸上一戳一个洞。
“学写字不是捅马蜂窝,劲要用得轻一些。”我对他说。
不过,箩筐的学习态度非常认真。午饭后和晚饭后,我们都有短暂的休息时间,大伙一般在宿舍外边嬉戏打闹,只有箩筐在屋子里爬在床板上撅着屁股练习写字。
过了两天,我用铅笔在白纸上写了个“大”字,问箩筐,这念什么?箩筐说不出,我就拿出大石头蛋子启发他。箩筐想了想说,这念“大石头”。我说,这不念大石头,是念“大”!我又在纸上写了个“丁”字,把半截铁钉子也放在旁边,问箩筐,这念什么?箩筐看了看说,这念“小铁棍”,噢,不对了,这个字应该念“小”。
我哭笑不得。
按照要求,部队征兵的时候不能接收没有文化的青年入伍,但杨箩筐的叔伯哥哥是他们生产大队的民兵营长,他不但让杨箩筐报名当了兵,还在文化程度一栏里毕业”。当时,农村青年为了能当上兵,虚报学历的现象并不少见,与我分在同一个班的新兵梁继亭,只上了两年半小学,学历那一栏里却填了个“初中毕业”。梁继亭的语文水平很低,汉语拼音一点不会,问他“声母”是什么?他说生母就是亲娘;问他“韵母”是什么?他说孕母就是肚子里怀了孩子快当妈妈的女人。他的算术水平更是低得让人可笑,问他二分之一加二分之一等于多少?他说等于四分之二。他加法减法虽然懂得不多,但是乘法除法却略知一二,会说“管他三七二十一”、“咱俩二一添作五”。
部队的征兵人员知道农村有一定文化程度的青年不是太多,注重的是他们的身体条件,对文化程度不敢有太高的要求,对虚报文化程度的现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时候两只眼睛都闭上。我们县有四五十万人口,但是只有一所高中和四所初中,在校学生不足两千个。而且,由于“大革文化命”,停课搞运动,绝大多数老师受到批斗,无法教学,学生们在学校并没有上过几天正经课,要说学的文化知识,那是屁松屁松!
我还有一项义务,就是帮助杨箩筐写家信、读家信。
给箩筐家里写信的时候,我把他想说的意思在废纸上起个草,先念给他听,修改后再抄到信纸上。箩筐认真地把我写好信纸折迭起来,装进信封,粘贴好,小心翼翼地拿着,到连部交给通讯员盖免费三角章发走。
箩筐每次收到家里的来信,都像小孩子过年收到压岁钱一样高兴。他把信封递给我,我拆封、念信的时候,他用贪婪的眼光盯着我的每一个动作,支愣着耳朵,半张着嘴,生怕漏掉我念出来的每一个字。一直到我念完了此致、敬礼和寄信人、年月日之后,他还总是止不住地再问一句:完了?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箩筐家里的来信大部分是他的父母寄来的,他们每次都是请生产队的老会计写信,语言半文半白,字体龙飞凤舞,我有时候连猜带估的只能明白个大概意思。
有一天,箩筐递给我的信封上,字体忸怩,十分生疏,我撕开封口,发现署名是“秋花”——箩筐上过两年小学的对象,便展开信纸,不假思索地开始念:“箩筐你好,我生了!”
箩筐怀疑自己听错了,好寄地插话问我:“什么熟了生了?”
是呀,生什么了?我心里也嘀咕。
“孩子包(抱)到你家来了!”
我念完这句话,直埋怨箩筐:“你咋没到季节就播种了呢!“斗私批修”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