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游举目看去,只见名为孙间河的高大汉子脸色骤变,整条手臂上筋肉暴起,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滚出,反观那黄须老者,气定神闲,手掌也看不出如何用力,却将孙间河的手掌一点一点掰弯过去。
徐北游修为虽高,但毕竟没在底层的江湖厮混过,也不太清楚散修的门门道道,反倒是秦穆绵对此知之甚详,轻轻开口解释道:“那小老头虽然是武修,可体魄却是走了巫教的路子,所以一开始我把他错认为巫教修士,巫教炼体喜欢用‘药炼’的手段,以各种药剂沐浴,通过外力在很短时间内达到铜皮铁骨的功效,只是此法有颇多隐患,对于地仙大道并无裨益,故而一直被道门视作旁门左道之法,这老头之所以身材矮小,想来就是因为‘药炼’的缘故。”
徐北游不由问道:“如今可还有巫教正统修士?”
“有,怎么没有。”秦穆绵道:“南疆十万大山里的蛮族能坚持这么久,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巫教在后头给他们撑腰,在那儿,巫教可是国教一样的地位,教中长老不亚于庙堂公卿,教中圣女更是相当于一国公主。”
徐北游有点纳闷道:“秦姨你做过玄教的圣女,唐姨做过白莲教的圣女,现在又有个巫教圣女。为什么名字里带个‘教’字的宗门,总要有个圣女?”
秦穆绵一瞪眼,“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谁知道这些老祖宗们脑子里想的什么东西。”
这边说话间,那边形势骤然变化,眼看要被逼到绝境的孙间河猛地踏出一步,刚好不偏不倚踩在黄须老者的影子上,黄须老者脸色骤变,手上劲道顿时难以为继,被孙间河抓住机会反手一掰手腕,压倒在桌面上。
黄须老者默然不语,从袖中取出一块暗黄色的石头扔到孙间河的怀中,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孙间河接过那块暗黄色的石头,对着老者的背影拱手道:“承让了。”
徐北游问道:“这又是什么手段?”
秦穆绵道:“是道门玉清一脉独有的厌胜之术,算不得飞升大道,用来暗算旁人却是出奇好用,很多时候都能让人防不胜防。”
黄须老头败了之后,再无人敢于上前,孙间河扫视一周,目光落在了有一头扎眼白发的徐北游身上,不由笑道:“这位少侠神华内敛,修为不俗,又有佳人相伴左右,想来是名门正派的嫡传弟子,要不要屈尊与孙某搭搭手?”
孙间河说话很得体,徐北游也不好直言拒绝,看了秦穆绵一眼,秦穆绵无所谓道:“看我做什么,人家说佳人相伴,可没让佳人去搭手。”
徐北游无奈一笑,从袖中取出件小物事,丢到孙间河的面前的桌子上,“既然是赌斗,那我也添点彩头,这块玉佩是蓝田的玉,江都玉雕大家宋庭的款,没什么神异,算不得好东西,就是值些银钱。”
周围又是一阵哗然,这下就更坐实了名门正派嫡传弟子的说法。
徐北游也不在意,平淡道:“不管输赢,这方玉佩都赠予阁下,若是在下侥幸赢了,只取走那方儒门印章,不知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孙间河点点头,脸色又是凝重几分,他知道这些宗门弟子虽然个个眼高于顶,可真本事还是有的,此人既然敢如此说话,想来是有几分底气的。
两人手掌相握,孙间河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之后,骤然用力。
周围地面轰隆隆作响,竟是浮现出道道裂痕,这口浊气更是吹得尘土飞扬,使得围观人群不得不向后退去。
徐北游面容平静,不摇不动,手掌轻轻搭在孙间河的手掌上,看似毫不着力,却让孙间河的手掌动弹不得。
孙间河心头一凛,脸上有些不大好看,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竟是将周遭的天地元气鲸吞入腹中,胸腹之间响起一连串如雷声响,让人可以清晰感觉到他周身气机涌动。
徐北游只觉一股巨力从手掌上传来,虽说仍是难以动摇他的身形,可徐北游自付自己在人仙境界时,绝对难以正面抵御这等巨力。
徐北游倒是有点好奇这个孙间河的根脚了,会的东西不少,修为不低,即便比不上霍溪沉,那也相去不远,怎么也不该籍籍无名才是。
徐北游神游物外,孙间河脸色却是十分难看,因为他感觉自己好像面对了一座大山,不管你如何动作,他始终巍然不动,自己这次八成是看走了眼,要栽个跟头。
不过他还有最后一手压箱底的手段,也就是秦穆绵口中的厌胜之术,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赌上一赌了。
孙间河抬脚朝徐北游的影子上踩去,原本他还怕徐北游有了防备,会躲上一躲,可哪曾想徐北游仍是巍然不动,任由他一脚踩在影子上。
孙间河脸上先是浮现出一抹喜色,可未能持续多久,就变为惊骇之色,以前百试百灵的厌胜之术竟然也无功而返!
徐北游淡然道:“阁下的手段施展完了?那就要轮到在下了。”
话音未落,徐北游手中猛然发力,轰隆一声,整个茶摊都仿佛跳了一下,桌子上的茶杯水壶更是直接跳起,复而落下,位置丝毫不变,其中茶水更是丝毫不洒。
孙间河身形一晃,差点就要踉跄摔倒在地,晃晃悠悠地向后退出几步,颓然坐到一条长凳上,他那只与徐北游相握的手掌扶在桌面上,微微颤抖。
过了许久,他用另外一只手将那枚印章丢给徐北游,嗓音嘶哑道:“是少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