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局势复杂,江都是江南的重中之重,这场江都动荡持续了大概一天一夜的时间,仅天元坊就有数百名圣殿骑士遭难,再加上提刑按察使司衙门的死伤,差不多有五百余人遭难,至于那些被缉拿株连之人,更是数不胜数,放眼整个江都城,一夜之间,死伤人数超过千余,尽是与城外魏国大军有所勾连之人,非常之时,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至于城内其他作壁上观的地头蛇,惊惧有之,却没有太多怨气,毕竟他们与城外的魏王可没什么交情,一旦江都失守,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尤其是乱兵掠地,金银、女人、田产,这些都成了实实在在的“身外之物”,“身家性命”四字中,能够保住性命就已经是天大幸事。
此时张雪瑶和李青莲走在江都城的主干道上,能够看到许多藏在暗处的隐晦眼神,以畏惧为主,夹杂有憎恶、仇视、麻木、幸灾乐祸,不一而是。
张雪瑶对此无动于衷。
早些年的时候,四名女子并列齐名,慕容萱和林银屏的名声极好,反而是张雪瑶和秦穆绵毁誉参半,平心而论,当年张雪瑶的脾性像极了上官仙尘,一言不合即拔剑,拔剑即杀人,就像一把锋芒必露的出鞘之剑,使得公孙仲谋没少做替她扫尾善后的事情。
只是剑宗遭逢大变之后,张雪瑶颇有心灰意冷之感,犹如宝剑入鞘,不复当年锋芒,名声渐好,反倒是慕容萱和林银屏在相继身居高位之后,做了许多违心之事,如林银屏当年罢黜韩瑄,又如慕容萱当下所行之事。
以至于很多人都忘了,张雪瑶当年手腕之强硬冷酷,可是远甚于慕容仙子和林公主。
除了张雪瑶之外,秦穆绵和唐圣月也绝非良善好欺的弱女子,素有“魔女”、“妖女”之称的秦穆绵不必多说,唐圣月身为傅先生的弟子,蓝玉的师妹,也曾与张雪瑶密谋于暗室之中,意图刺杀萧煜,可见一斑。
她们三人联手镇压江都,又让江都城内的大小过江龙和地头蛇,再一次想起了她们三人为何会被称作江都城的“老佛爷”。
这边是师徒同行,另一边则是父子并肩。
老人是李师道,出身于江陵李氏的旁支,不过早已自立门户,这些年扎根于江都,算是江都城中有数的大盐商。他老来得子,取名李神通,送入剑宗拜在徐北游的门下之后,李家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不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次江都之变,他就被捆在了剑宗的大船上,不得不与江陵李氏彻底反目。
此时李师道和李神通正在自家的宅邸中漫步,看着这些日子来少了许多轻佻之气的宝贝儿子,李师道既是欣慰也有忧虑。欣慰的是儿子越发懂事,而儿子的师父徐北游更是踏足地仙十八楼境界,如无意外,李神通作为徐北游的开山大弟子,极有可能在将来入主剑宗宗主之位。忧虑的是这也意味着李家要跟着剑宗一条道走到黑,正如当年的公孙氏,剑宗在公孙在,剑宗亡公孙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师道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的湖水,轻声说道:“通儿,你这次可是撞上了大机缘,根据张老佛爷亲口所言,你师父已经是地仙十八楼境界,放眼天下,能有这份殊荣的,屈指可数,就算道门的齐仙云等人,也仅仅只是掌教真人的众多弟子之一,可你不一样,你师父暂时只有你这一个弟子,将来……”
自幼便聪慧早熟的李神通咧嘴一笑,“我知道爹的意思,不就是剑宗宗主吗。”
“慎言。”李师道竖起食指比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李神通收敛了笑意,难得露出几分正经神色,说道:“爹,没什么好遮掩的,这已经是摆在桌面上的事情,两位师姑虽然现在掌握着宗内实权,但注定与宗主大位无缘,而且师父才多大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十三岁,二十三岁的十八楼大地仙,飞升证道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就算师父二十年之后再飞升,那时我也不过而立之年,现在谈论这事,不算早。”
李师道点头道:“通儿说得不错,未雨绸缪,也该早作准备了。”
李神通难得正经一会儿之后,又变回到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其实也不用刻意准备什么,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该是我的求也无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顺其自然就是。”
李师道从不把自己的儿子视作寻常孩童,此时仍是笑道:“你这老气横秋的模样,可着实不像个孩童该有的样子。”
李神通无可奈何道:“那依照爹的意思,什么才是孩童该有的样子?见到老爹就畏之如虎,见到老娘便上前撒娇,我可学不来。”
李师道哈哈大笑,“爹也没想让你学,如果你是这样的孩子,我又怎么敢把你往剑宗里送,要知道这些大宗门可不是什么良善之地,就如天下宗门之首的道门,里头诸般明争暗斗,未必就比庙堂官场差了。”
李神通嘿然道:“好在剑宗百废待兴,还没有这些弊病。”
李师道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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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神通忽然问道:“爹,有心事?”
李师道叹息一声,揉着自己儿子的脑袋,“不管你日后能不能做上剑宗宗主,咱们这个李家都被绑在了剑宗的船上,如今局势不明,若是剑宗能重现当年鼎盛之势自然是好,可如果不能,我们李家又该如何自处?”
李神通笑道:“不能豪赌,便不能豪取,既然老爹你当初决意把我送入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