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官一员先入至正厅,立于东,面朝西,主婚者具朝服出见,立于西东向,礼官曰:皇太孙奉制行亲迎礼。
此时,女轿夫高举着凤轿在柔仪殿中门之外,高呼:“恭请皇太孙妃入轿。”
内官早已准备好妃子仪仗队,女执事牵引着皇太孙妃出门,进入喜轿。
此时,胡善祥终于被这一大串繁琐的皇家礼节,搞得晕头转向。
她毕竟没有见过大阵仗,而且前前后后经过这一番折腾,真是累得快要晕倒。
她坐在喜轿内,晕晕乎乎的,不知道,这到底是梦还是真。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女官一声:“恭请皇太孙妃落轿。”
胡善祥才明白,已经到达了华盖殿。
在华盖殿大殿东边,设置着皇太子座位。正对着一边,是皇太孙妃座次,大殿正中稍南,设酒案。放着两爵两卺于案上。
交杯酒喝后,赞礼女官向胡善祥行四拜礼,然后,将一方红色的喜帕盖在胡善祥头上,执事女官将她送入洞房。
当喜帕笼罩在胡善祥头上的时候,她忽然感到一阵害怕,只觉得一片铺天盖地的红色向自己袭来,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挡住了自己的世界。
“我怎么能害怕呢。这么大喜的日子。”
胡善祥不断给自己打气,总算稍稍平静。
婚房设在华盖殿的正殿——交泰殿。取的是天地交合之意思。
房内墙壁饰以红漆,顶棚高悬双喜宫灯。
洞房有东西二门,西门里和东门外的木影壁内外,都饰以金漆双喜大字,有出门见喜之意。
洞房西北角设龙凤喜床,床铺前挂的帐子和床铺上放的被子,都是江南精工织绣,上面各绣神态各异的一百个玩童,称作“百子帐”和“百子被”,五彩缤纷,鲜艳夺目。
夜已深,朱瞻基望着坐在龙凤床上,满头珠钗的皇太孙妃胡善祥,却丝毫没有喜悦之情和温柔之意。
这个皇太孙妃位置,本来应该是微妹妹的,现在却无端的落在了,这个陌生的女子身上,朱瞻基突然对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他知道,今晚和明晚,他都不能去春和殿陪着同样在这一天成为新娘的微妹妹。
因为,按照礼仪,朱瞻基大婚时要在交泰殿住两天,之后才能去孙灵微的春和殿。
可是,他的心里,早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春和殿了。
他不知道,这两晚,微妹妹是怎样度过没有新郎的新婚之夜的。
一想到这,他对霸占着龙凤床的胡善祥就更加生气。觉得这个陌生的女子如同鸠占鹊巢的不速之客,侵占了本该属于他和微妹妹的洞房。
走也不能走,于是,朱瞻基干脆对她进行冷暴力,一句话也不和她说,径自倒在床上,拉过被子,就睡着了。
那胡善祥看见夫君向床边走过来,以为是来揭开自己盖头的,却不曾想到,夫君竟然径自走在龙凤床上,倒头就睡了。
“夫君一定是喝醉了。”
单纯的她,哪里知道朱瞻基和孙灵微的那些故事,胡善祥等到二更的时候,她才慢慢自己揭开喜帕,褪下珠钗,亲自去小厨房,为朱瞻基熬醒酒汤。
她兴冲冲的把醒酒汤端到龙凤喜床边,轻轻地呼唤着:“殿下,殿下,夫君,夫君……”可是朱瞻基猛地一扬起手,醒酒汤被打翻在地下。连那玉碗也碎成了两半。
胡善祥赶紧俯身去捡拾那碎裂的玉碗,一滴滴泪落在那碎片上。
皇太孙竟然在新婚之夜,就打碎东西,可真是一个不好的兆头,也真的很过分。
从小到大,她作为最小的女儿,那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胡家家规好,骄纵算不上,但胡善祥骨子里也是有一些任性的。
她何曾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可是,胡善祥心里猛地想起了自己出阁前,面见自己父母时,父母的教导:尔往大内,夙夜勤慎,孝敬毋违。
“夙夜勤慎”这四个字,我真的做到了么?怎么刚来皇宫第一天,我就忘了?
胡善祥暗暗责怪自己:一定是我哪儿做的不好,才会让自己夫君这样生气。
一想到父母她就想哭。
她想起了父亲常常骄傲的对她们说:我们胡家的女儿,那都是一个比一个能干的。
她又想起了大姐。大姐曾经让皇上一度钟情。
对,我一定要像大姐一样骄傲的活着。
而且,我比大姐幸运的是,我成为了名正言顺的皇太孙妃,将来我还会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一想到这些,胡善祥安心了,她轻轻的在龙凤喜床的另一头,悄无声息的躺下了,渐渐进入了梦乡。
等胡善祥那轻微的鼾声响起,朱瞻基才睁开了眼睛。
他真的有点佩服这个女子的忍耐。
刚才他故意那样对她,故意激怒她,她明明怒了,却控制得很好,看来,还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
今后,如何与这样有韧性的小女子,在皇宫中厮斗一生?
他隐隐担忧。感觉睡意全无,睁着眼睛到天明。
这一夜,同样失眠的还有春和殿的孙灵微。
她今天也穿着喜服。可是她作为一个嫔位,她的喜服是多么寒碜,头饰是多么简单。
虽然也有简单的册封仪式,但是连新郎都没有到场的婚礼,算什么婚礼。
喜娘给她的喜床上同样摆满枣子花生,希望能够早生贵子,这一切都是多么讽刺。
那件她天天赶制的凤冠霞帔,穿在了那个叫做皇太孙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