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说道:
“既然我已经出生在皇室,成为燕王家族的后裔,并且最终坐到了这个王座上,所以不管遇到任何事情,我都会永远以家国利益为最重。”
突然,他扬起头来,用双手捧起吴婳的脸,一脸严肃的说道:
“但是,你知道么?婳儿?如果老天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真的愿意选择就生在这样一个平平凡凡的农家,整天面对一些蛐蛐,虫儿,鸟儿之类就行。看云卷云舒,耕田犁地,那就是我最大的快乐,最向往的生活。”
此时,吴婳完全愣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心中的腹黑而霸道的天生帝星,原来他向往的生活竟然是如此平淡!
难怪他会那么爱斗蛐蛐,原来,那象征着一个从小就被置身在王座上的小男孩童年的梦想,那是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渴求。
此刻,她完全理解了朱瞻基之前的那些腹黑的手段。
“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去问他,为什么要言而无信杀掉朱允炆,为什么要拿我做诱饵去诱骗汉王了。瞻基哥哥,今天听了你的这些心里话,我算是彻底明白你的苦衷了。”
吴婳在心里悄悄说道。
这两桩事情,本来是吴婳最为忌讳的心头刺,但是现在,她完全释怀了。
朱瞻基忽然好像苏醒了似的,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捧着吴婳脸蛋的双手,讷讷的说道:
“婳儿,我今天怎么跟你说这些呢?这些话,说出口以后,怎么连我自己都不太愿意相信呢?这是我说过的话么?”
朱瞻基居然有些害羞的捂住他的脸。
“你别不好意思呀,瞻基哥哥,你别忘了,很多年你对我说过,我就是另外一个你!你现在说的这些话,其实就是你自己对自己说的话。所以你真的不用介意。”
吴婳赶紧安慰他。
“婳儿,我有时候在想,为什么这些话,我就不能对微儿说呢?我和微儿之间之前一直形影不离,这一次下来微服私访,微儿本来都已经收拾好了行装,我知道她很想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让她来。我知道她伤心了,可是我又不得不遵从我内心的愿望,狠心丢下她。”
此时,朱瞻基有些迷惘的说道:
“其实,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从我终于让微儿当了皇后之后,我和她之间,忽然变得生分起来。我对微儿,从前好像负着一种很大的责任,促使我一次次为她奔走,直到废掉胡皇后,让她当上皇后之后,我忽然发现,我不再那么想去见微儿了,我也不想再去为她做什么了,我好像已经完成了对她的责任,我不再亏欠她什么……”
“所以你的意思,你对微姐姐这么多年来,竟然不是爱,而只是一种责任?这样的结论,你可相信?”
吴婳反问道。
“是啊。我不信。我跟微儿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她就代表我的整个青春和爱情,怎么会突然觉得不再是爱了呢?”
朱瞻基摇摇头,自己也觉得不可置信。
“是不再爱了,还是从来没有爱过呢?不再爱了,总比从来没有爱过我好一点吧。”
吴婳默默地在心里说。但她不想拿这句话去逼问朱瞻基。
虽然现在,她隐约觉得朱瞻基的言下之意就是如此,但是她还是不想去替朱瞻基把那样一个残酷的结果点穿、说透,那样,难过的人不仅会是微姐姐,还有朱瞻基。
因为谁都不想错爱,何况朱瞻基和孙灵微已经纠缠了快20年的时光。
谁知道,朱瞻基忽然自言自语起来:“婳儿,你说我是不再爱了呢,还是从来没有爱过呢?”
“怎么会?你跟微姐姐那样的情深义重,怎么会从来没有爱过呢?现在,只是你们的人生已经到了一个登峰造极的阶段了,所以需要一段时间的冷静和调整期吧。就这样各自冷静一下也挺好。”
吴婳急忙宽慰道。
“但愿如此,婳儿,朕怎么觉得,跟你在一起无话不谈,永远是那么快乐啊?就算来见你之前,再多再大的烦恼,见过你之后最后都会觉得满心愉悦。仔细想来,跟你在一起,没有跟微儿经历的那么多大喜大悲,但永远都是这么细细碎碎的快乐着。朕现在才觉得,这种感觉真好。”
朱瞻基轻轻搂着吴婳的肩膀,真诚的说道。
“是么?谢谢了。”
吴婳在心里说:“能够让你快乐,我就会很快乐。虽然你也曾经给我伤痕。”
“婳儿,回去吧,天凉了。”
朱瞻基很自然的握住吴婳的手,吴婳只觉得一股温暖的力量,从手心直到心脏的地方。
此时,夜风送来丝丝凉意,鼻子里又传来熟悉的泥土气息。
吴婳和朱瞻基就这样脚步轻快的在田间走着,一切恍如他们第一次在这田埂上见面的那天。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切该是多么美好?
那个时候,没有皇帝,不争皇权,也没有孙灵微美女半路插脚,只有一个长着好看的桃花眼的怯生生的小男孩,和一个梳着双螺髻的野丫头。
他们相互认识,然后在这田野里慢慢长大,最后他们拜堂成亲,白天在田野间劳作,晚上又出来捉蛐蛐,可能过几年,身后还会带着一堆儿女,跟着打灯笼,一起捉蛐蛐,摸螃蟹,捉剪刀虫……
那将是多么的幸福和快乐。
吴婳想到这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婳儿,你在笑什么?”
朱瞻基捏了捏她的小手,小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