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此时,这首苏轼悼念亡妻王弗的《江城子已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从一代雄主,铮铮铁骨的永乐大帝朱棣的口里,一字一句的吟出,一如他的心声。
朱棣一生尚武,原本并不喜欢舞文弄墨,但是,从他失去权妍儿以后,只要一想起她,他的心就变得牵绊、温柔,也变得如那些文人墨客一样,多愁善感了。
他细细的把玩着这首词,体会着苏轼当时写这首词的心境。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总是对亡人念念不忘,才会随口而出这第一句。
那种思量的痛像无数的小虫一口一口吞噬着人的内心,最后只剩下空壳,打开之后只有无声的凄凉。那种从未有过的苍白无力的凄凉感,占据着整个内心。所以是“泪千行,愁断肠。”
弹指间斯人已逝,一词素言寄思量。明月之夜,短松之冈,如嫦娥之孤寂,黄花之凋零。
起初,朱棣只是低低的吟诵,渐渐开始浅浅的吟唱。似悲似喜,忽哭忽笑,字字句句如入骨髓。
“妍儿,此生你就和我注定天各一方了,但是我一定会常常来看你的。你放心,每一次北征,我都会走这条路线,每当我再一次重复这条路线的时候,就感觉,你在我身边。从未远离。”
朱棣的眼前忽然浮现出第一次北征时,他亲手将荒漠上那种浅粉色的“沙漠之花”,簪在贤妃头上,是那样漂亮。
“这次因为瞻儿身陷险境,我有些神思恍惚,忘了把那最漂亮的沙漠之花给你移栽过来,妍儿,我答应你,下一次,我一定亲手从沙漠里给你带来。”
朱棣想到这儿,眼前似乎已经浮现出下一次北征时,他亲手将这艳丽的沙漠之花,带过来的情景。仿佛那花不仅移栽在贤妃的坟头,而且已经移栽在贤妃的心头了,朱棣不由得笑了。
笑过之后,泪水又渐渐滑落。
“自古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朱棣叹了口气,发现贤妃陵寝的不远处,杨荣已经不放心的跟上来催促皇帝移驾。
朱棣知道,在这个说话自有一套的文人面前,自己是辩不过他的。杨荣虽是文臣出身,可有时候说话却力敌千钧。
当然,他也不愿意和杨荣辩驳。
此时的朱棣,一心盼着下一次北征,好给权妍儿带来“沙漠之花”,他的生命,仿佛有了新的奔头而略略欢欣。
他最后朝坟头上了一炷香,然后很配合的随着杨荣离开陵寝,作别山东,大军继续回师南京。
在路上,朱瞻基伤口周围发烫,可能是一路风尘颠簸,朱瞻基状态很不好,时睡时醒,醒来的时候,就轻轻呼唤孙灵微的名字。
朱棣心急如焚,又是心痛,又是不悦。
都说弥留之际,人下意识呼唤的名字一定是自己内心深处最在乎的人。
这个孙儿,自己从襁褓中就把他带在身边,他不念他的母妃名字就罢了,居然连一声皇爷爷也没有呼唤过,朱棣心里隐隐心痛。
但是想到孙儿现在命悬一线,自然是什么也不敢计较了,永乐帝现在只想用尽一切办法让孙儿好起来。
且说大明皇宫里,吴二红从前方战报中探听到的是一路捷报,二红的心,稍感安慰了。
她因为上次权贤妃蹊跷的死在北征途中,一直隐隐有种对朱瞻基的担心,不敢说出来,此时见皇上大军已经顺利班师回朝,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可是,令她奇怪的是,一路凯旋的将领中,她却没有看到朱瞻基英姿勃发的站在他面前,兴致勃勃的给她讲第一次上战场的经历,她心里那种那种隐隐的不安又回来了。
她顾不得什么,连忙跑到关雎宫,才发现,太子妃愁眉紧锁,整个太子府虽然没有任何人说一句话,但是却笼罩着一种天塌地陷般的不安。
难道……
二红的心轰然下坠,觉得头脑里也嗡嗡作响,等到她看见孙灵微哭着从关雎宫的内殿出来时,眼睛红红的,她心里这种紧张更加确证了。
她顾不得多想,赶忙冲上去,抓着孙灵微的手臂问:“微姐姐,皇太孙怎么了?”
孙灵微似乎悲伤地说不出话来,无力的指了指里面。
二红赶紧冲进去,看见朱瞻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瞻基哥哥……”二红觉得胸中一口猩红的血“哇的”一声就要喷涌出来。
可是,血已经涌到了喉咙,二红的眼光忽然落在了朱瞻基的那张俊俏的脸上,那脸色虽然苍白如纸,可是她分明感到那浓密的眼睫毛动了动。
她赶紧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还热的。
感谢上天,朱瞻基没有死!!!
啊,也对,如果皇太孙殿下真的阵亡了,此刻也不该躺在关雎宫的床上。自己刚才也是急糊涂了。
二红此时那种惊喜,仿佛觉得是自己在鬼门关里闯了一道,死里偷生又回来。
“瞻基哥哥这是怎么了?”
二红赶紧问太子妃。
太子妃连忙将朱棣送皇太孙过太子府时,告诉太子的情况,简单转述了几句。
当然,朱棣刻意隐去了,朱瞻基因思念微姑娘神思恍惚受到斥责,后又因为微姑娘的信而捡了一命的细节,所以合宫之人,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