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朱瞻基怏怏不乐时,孙灵微却倚在一株白海棠上,娇声吟诵道: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孙灵微笑靥如花,眼波流转之间,流露出一种少女特有的娇憨,真是花美人更娇。
朱瞻基的立刻痴了。虽然花中间隔着个吴二红,朱瞻基那眼睛却似要穿透二红的身体,吸附在孙灵微的脸上,尽情看个够。
夹在中间的吴二红好生郁闷:这算什么?难道,古代也兴这么明目张胆的秀恩爱么?
其实她今天不该来跟他们一起赏海棠的。
可是当时孙灵微一邀她,二红一想到朱瞻基有可能会来,就没有骨气的一口答应了下来。
等到来了却是这般光景,她后悔了。
难道接下来,自己在宫中的日子,就只剩下看他们两个如何耳鬓厮磨么?
“那也不太不符合我现代学霸的风格吧。”二红嘴角轻轻微笑了起来:“不管怎样,我是不会轻易退出的。”
九月,御前进安菊花。
自初一日起,宫里吃花糕、糟瓜茄,糊房窗,制诸菜蔬,抖晒皮衣……
宫眷内臣自初四日换穿罗重阳景菊花补子、蟒衣……
初五日,李尚宫告诉二红,彭城伯夫人在初九那天正式进宫觐见皇帝,皇上将在觐身殿的文华殿赐宴。
各宫已经将诸司账簿,报呈尚宫局,请二红迅速出入录目,然后番署加印,准备授行各部。
虽然并不知道这个工于心计的老太婆来干什么,但是吴二红的心里,莫名的对她没有好感。
九月初九,宫里到处都摆满各地进贡的菊花。8月时赏海棠时宫里的一片嫣红,现在又是另一种景象。
大明宫里展出的菊花,有的含苞欲放,有的盛开吐蕊,有的似刚出浴,有的尽露精髓……
一株株,一盆盆,一丛丛,一堆堆,红的似火,黄的如金,绿的像玉,白的若云。
远远的,吴二红看见彭城伯夫人陪着朱棣从重华宫绕过,一直往御花园说笑着走过来。
皇家并不讲儿女亲家这个礼仪,彭城侯张麟已经过世好几年,所以彭城伯夫人的到来,其实并不需要皇帝亲自作陪。
但是朱棣和彭城伯夫人,那是朱棣未登基时就在的老交情。
上了点年纪的人,不管身边新人有多少,特别看重的,还是这些故交的老人儿。
所以,彭城伯夫人得以经常进宫,而朱棣每次必然亲自作陪。
此时,彭城伯夫人走到一株“绿牡丹”面前,赞道:“真乃菊中上品啊,皇上你看,此花花瓣丰腴,色如翡翠,鲜艳欲滴,真惹人喜爱。”
朱棣听见亲家母这样夸赞,很高兴,当即就吩咐左右道:“来人,给彭城伯夫人把这几盆绿牡丹搬回去。”
谁知,彭城伯夫人却微微施了一礼,朝搬运花盆的人摆摆手道“且慢。”
朱棣当即愣住了。
只听彭城伯夫人微微一笑道:“皇上,有道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道花开空折枝。’这菊花开得正是时候,我就在这御花园尽情欣赏便是。若是等到皇上把它赐给我,一路风尘,到了我那偏远之地彭城,只怕,花儿早已凋谢。”
彭城伯夫人抬高了语调:“花期不待人呀,皇上。”
彭城伯夫人这话里有话,朱棣自然是听出来了她的言外之意。
他不动声色的走到一株叫做“帅旗”的金菊面前。
只见那花,蕊黄叶阔,外金内朱,如初升的朝阳,可称得上菊“军”之帅。
这么美的金菊,朱棣却微微摇头,露出遗憾的表情
内侍又牵引着朱棣到一株叫做“静女”的白菊面前,只见这菊花花瓣如丝,垂发低首,不似“帅旗”风风火火,却娴静优雅,妩媚多情,给人另一种美的享受。
朱棣这才微微笑道:“这‘帅旗’虽美,可是若是没有旁边的娇柔妩媚的‘静女’相映生辉,便也了无情趣。”
朱棣说到这儿,也抬高了音量:“‘静女’这名字生得好。唯其静也,则显得更美。传旨,将这‘静女’给各宫娘娘们每人御赐一盆。”
彭城伯夫人听闻皇帝亲家的话,脸色微微变了一变,却马上露出笑容来:
“这世人都道皇上善于沙场点兵,不曾想,连赏花,都自有一番见解,老妇人见识浅陋,佩服佩服。”
彭城伯夫人觐见完毕,初九晚上,皇上在觐身殿大宴群臣。
一直到告辞之日,太子妃都没见自己母亲,给皇帝亲家提出朱瞻基和孙灵微的婚事。
这下,太子妃有点沉不住气了。
“母亲,瞻儿已经大了,微儿呢,年纪也不小了,我看他两个也算是情投意合,好一桩美满姻缘,却为何迟迟不给皇上提起呢?你忘了你此行的目的了么?”
“儿呀,外人都说你素有城府,怎么竟然也如此沉不住气。你母亲这么多年,哪一件事情没有给你们办好?我刚才在陪同皇上赏菊时,已经试探了皇帝对于瞻儿的婚事的态度,我看皇帝的意思是,还要再等一等呢。我们不可操之过急,就再等一等吧。反正孙姑娘都已经进了你关雎宫了,难道还能退了不成?”
彭城伯夫人自信的说。
“母亲,这世界上的事情最怕夜长梦多。你就不担心父皇心中另有打算?”太子妃忧心忡忡的说道。
“放心吧,云儿。就算皇上亲家不卖我这张老脸的面子,也该要给他自己留一点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