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家一听周寒要连夜去杭州,苦劝不住:
“二少奶奶知道少爷这两天要回来,明日许就赶着回来了。”
周寒道:
“周叔,若次日陈大人陈夫人问起来,就说我是去接二少奶奶回扬州。”
说完简单收了收行礼,便带着小海上了马车。
周寒走得急,从河口调拨到一只运粮的小船,便连夜往杭州赶。船上小舱布置的干净齐整,他略躺了趟,却一夜未眠。下了船转车马,次日过了晌午,才到杭州周家的别院。
小海扶他下了马车,有些担心道:
“可千万别同大少爷二少奶奶走到两岔去。若少奶奶也赶着回了扬州,咱们岂不是扑了个空?”
周寒听了小海的话,有些无奈的说道:
“我也算知道她了,料不错的。这位方大小姐,做人虽然有义,却无情的很。若真有心见我,她也不会来杭州了。
顿了顿,又苦笑道:
“若这真扑了空,我这一趟倒也跑的值了。”
到了别院一问,果然还在杭州。
周冰的公事还没办完,方青梅则去了郊外的田庄,尚未回来。
周寒这才松了口气,又问:
“大少爷有公事,那是谁陪着二少奶奶去了郊外?”
“二少爷放心,大少爷身边的小江随着去的,再稳妥不过的。”别院的管家姓韩,为人细心,“临走时大少爷嘱咐小江了,天黑前要带着二少奶奶赶回城中来。不然我派人去请二少奶奶回来,还是少爷亲自去接少奶奶?”
周寒抬头看看天色:
“不着急。我也累了,先歇歇再说吧。”
周寒一路从京城到扬州,又马不停蹄从扬州赶往杭州,前阵子腿伤本就没有完全养好,这会已经疲乏至极。趁着等方青梅回来的功夫,他嘱咐厨房烧了热汤,由小海伺候着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风尘仆仆。
方青梅被安顿在后院东厢两间房内。
这两间房也是周寒之前曾住过的地方,一间书房连着一间小厅,厅里头又套着一处卧房。周寒沐浴过后,便只着xiè_yī,披着袍子散着湿发,在卧房里塌上歪着。
隆冬天寒,外头风一阵紧过一阵,此时虽尚未黄昏,天色却昏昏欲雪。刚觉得有些微冷意,韩管家已叫人又添了两个火盆到房中,不多会,房中便烤的暖烘烘的。
周寒倚在窗下塌上,身上胡乱盖着袍子,一边等着头发干,一边就着榻边的火盆里的火光,心不在焉的翻着书。翻了不过小半卷的书,渐渐困倦的撑不住,便这么倚在塌上睡了过去。
刚阖上眼不多会,便听房门吱呀一声。
周寒抬头去看,见方青梅披着狐狸毛领的大氅推门进来,看到周寒也在房中,先愣了愣:
“……周渐梅?你怎么来了杭州?”
周寒见到她,面上便忍不住的微笑,放下书从塌上坐起身:
“我来接你。明日咱们便回扬州去吧。”
方青梅听了,却露出为难的表情:
“我只怕——不能跟你回去了。”
“怎么?”
“我这次来杭州,就是为了收拾这边的田庄和宅院。这两天赶着,也差不多都收拾好了,再添置些东西便可以住进去了。”方青梅说着,垂下了脸,“而且……令姑娘既然如今已经怀有身孕,你我和离的事……长辈也都知道了。我便更不能在周家待下去了。”
周寒听完,忍不住冷道:
“方青梅,你倒是利索,说走便走了。难道你心中对我——真的半分不舍也无?”
方青梅抬头看着他,道:
“当时我嫁给你,不管有情无意,是存着同你白头偕老的心思的。可是你却满心都在令晚秋姑娘身上,如今还有了孩子,不管有情无情,我该如何在周家立足?事已至此,也不必多说了。待我将父亲和母亲从扬州接到杭州来,安顿好他们在杭州的生活,便再回京去。”
“陈凤章既已成亲,要照顾你也是多有不便。你回京城去,又能投奔谁?”
方青梅道: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徐二公子徐扬,如今已经知道了你我和离的事了。他对我说,待一回京,便会托人来向我父母亲提亲。毕竟多年故知,他既对我有心,也算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顿了顿,方青梅又从袖中掏出那张和离书,对周寒道:
“我已为你向周家长辈求情,他们如今也同意令晚秋姑娘进周家门了。你救我父母的恩义,我也算是还清了。周渐梅,从此以后,便如和离书上写的,你我一别两宽,各自婚嫁,从此再无瓜葛了。”
说完方青梅便转身就要走。
周寒起身,拉住她的手腕,张手夺过那纸和离书,道:
“再无瓜葛?方青梅,我对你的心意固然没有言明,但这半年来点点滴滴,难道你竟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要我说,你口口声声恩情义气,却最是个无情之人!”
说完,扬手便把那纸和离书揉成一团,掷进火盆!
方青梅便上前要抢,被他张手拦住,谁知方青梅用力一推将他推个踉跄,眼看就向火盆扑过去——
“呼”的一声,周寒猛地张开双眸。
房中一片昏暗暮色,只有榻边火盆里红彤彤的火光。
周寒定定神,才醒悟刚才的事只是南柯一梦。还没从刚睡醒的怔忡中清醒,想起梦中情形,心中仍带些微惆怅。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身上略有些热,他抬手去抹额上的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