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汤媛拎着个轻便又耐用的自制小包裹于卯时初抵达南三所,赫然发现贺缄的随侍人员中竟只她一个女的,想想也对,他跟另外两个掌寝压根就不熟,又不像贺缨那么好色,断不会带那么多女人随行。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女孩子的感觉有时很准,单看贺缄看宫人的眼神就能分辨一二,尤其是有贺缨作对比的情况下。
众内侍将早几日前就备齐的行礼挨个摆上马车,贺缄正好也收拾整齐,在陈三有的伺候下登上其中一辆宝蓝底绣有四爪金龙锦帘的黑色方顶大车。
这玩意放到后世应该属于那啥宾利级别的吧?汤媛好奇的多看了两眼,仿佛探秘似的终于窥得原来皇子的车里面是这样的啊!
就像一个小型的宴息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过案几比较特殊,杯盏放上去不会因为马车颠簸而移动或者倾斜,还有一些奇怪的小柜屉之类的,约莫放着一些贺缄途中常用的物什,摸一下,哎妈呀酸枝木的,好有钱。
贺缄观察了她一会儿,笑道,“我很穷的,看上去拥有很多,其实就是撑撑场面,既不能卖也不能赏人。”
这倒是实话,他外祖家如今也没什么人支应门庭,哪像贺纶,有个京畿都漕运司的亲舅舅,可以说章家乃京师最有钱的权贵,真真儿的财大气粗,不然也不会动不动拿玉葫芦砸人。
若非贺纶这个人委实讨厌,汤媛还真想巴结他。
但朋友贵在真心,贺缄都不嫌她穷,她就更没资格挑剔他了。
汤媛道,“殿下,奴婢做梦都想像您这么穷。”
贺缄哑然失笑,“那你跟着我好了,我养你。”目光灼然,一瞬不瞬逼视她。
汤媛打了一半的哈欠被他吓得又憋回去,瞄了瞄陈三有,竟然还手都不带抖一下的为贺缄沏茶。
贺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不想回答也可以,但你得回答我另一个问题。”
恐怕这“另一个问题”才是他真正要问的吧?
但已经拒绝了他一次的汤媛实在没勇气当着陈三有的面再拒绝一次,那样也太扫皇子颜面了,于贺缄威信无益,再说嘴长在她身上,答案还不是她说了算。汤媛哦了声,“殿下,您请问。”
贺缄直言不讳,“你为什么怕猫?”
前世他就问过她,甚至怀疑这是她在浣衣局留下的精神创伤,为此还专门派人查探,结果查出了很多东西,但没有一件事跟猫有关。也拜访过许多名医,大家对她这种怪癖完全摸不着头脑。有人大胆的提议不如“以毒攻毒”,这就有点冒进了,且他也狠不下心,最后不了了之。
陈三有也是一脸好奇,猫咪这么可爱的东西,有那么恐怖吗?
当然恐怖。
猫咪吃了她妈妈。
“自从在桃花轩被猫抓烂脖子,奴婢就变成了这样。”汤媛一脸坦然。
她显得很轻松,但不代表心里真的轻松。已经有人察觉了这个秘密,以后可能会更多,隐瞒并非长久之计,她得想个法子尽快克服,就算做不到喜欢,至少面对的时候脑子是清醒的。
这丫头不当细作真是屈才了,撒谎时眼珠子晃都不晃。贺缄笑了笑。
三月二十,风和日丽,几位龙子凤孙一路彩锦步障,在玄衣银甲的羽林卫护送下浩浩荡荡畅游玉泉山。
其实也不能完全说是游玩,这趟行程对于各位皇子来说,亦是一个在文武百官跟前表现的大好机会。
话说田猎这项娱乐活动在上流社会如此盛行,并非只是因为好玩,这其中约莫有些军事意义,至少从这里能看出一个人的驾控力与反应力。
所以有钱人爱好打猎有时真不是穷人以为的那样纸醉金迷,汤媛头一回亲身经历,叹为观止。
车队甫一踏入玉泉山地界,周围除了山林鸟鸣便再无人烟,想来已是被提前清场。她往嘴里塞了一颗桑葚,吃完了才想起这是择给贺缄的,还好他没发现,连忙又挑了一个更为饱满的恭恭敬敬献给他。
今年福建收成好,许多贡品提前入京,其中的山竹饱受宫中贵人青睐,似贺缄这样身份的却最多尝尝味儿,贺维估计尝都没得尝,然而贺缨与贺纶早已吃的发腻。
这厢有幸尝味儿的贺缄,转眸看了看汤媛,问她,“要吃吗?”
这还用问!如果真心想给就别问那么多问题,直接给啊,因为她很想吃,但又不想表现的很想,就是这么矫情!汤媛轻咬下唇,将要说不,口中便被塞了一块,嗯,好吃的都快要飞起来了!
另一边的马车上,贺纯将乳母喂入口中的果肉辦吐进描金的珐琅盂中,又饮了口茶漱口,这才挨到章蓉蓉身边撒娇。他们这辆马车是宫里最大的,此刻却是最拥挤的,因为章蓉蓉想跟贺纶贺纯在一起,少不得要带一个女伴,于是馨宁也坐了过来,两位都是主子,那少不得再带个贴身侍婢。贺纶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只觉得满车胭脂香粉味儿,熏的脑仁疼,其实他挺喜欢女人的,但受不得杂七杂八的香味,干脆下车,自行驭马前行。
贺纯却是高兴的不得了,每个姐姐怎么都这么香啊,如果汤宫人在就更好玩了。
可惜汤宫人没他那么多精力,此时的汤媛禁不住有点儿打盹。
她昨天将将痊愈,今日又起个大早,不困才怪。贺缄示意陈三有不必管她。
这一觉无梦,睡的格外香甜,汤媛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主子榻上,陈三有不知去了哪儿,只有贺缄,坐在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