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狗岭虽然叫恶狗岭,可周慕书跟着俩师傅一个红柳儿在山上走了半天,别说见到恶狗,连条奶狗都没见着,漫山遍野只有荒草和一条过去修出的石头阶梯以及时不时刮你一身鸡皮疙瘩的阴风。
周慕书紧了紧衣服,擦了把汗,正牌师父自从下了牛车就一直在扒拉手指算些什么,他只能和葛老五搭搭讪,“我说咱这么走,得走到什么时候算个完?”
葛老五正拿着树杈开路,回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这恶狗岭整个山上都没有山洞没有瀑布,两百年前封过一段时间山,因为不少人还没能进酆都城不能算鬼,就又在这儿被狗咬死了一遭,可你说,他们的名分是什么?非鬼非魙,怨气冲天,阴司一看这事儿不得了,就来了次清理,把恶狗都逼进了山上一个高人修建的专封犬灵的安魂洞里,这不安安静静了几百年,艳秋那娘们儿其实说的不错,嘿嘿。”
“所以说如果要躲,那个翡翠灵肯定一直躲在那个洞里。”周慕书了然,又不免好奇,“那个高人是谁?一个人就能治一山的狗,也挺厉害吧。”
“几百年前人了,谁他娘的知道。”葛老五摇摇脑袋,踩死一只黑色的虫子,他皱皱眉,“这东西怎么在这儿,还长成了这么个样子。”
周慕书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了那只虫子,葛老五下脚很重,虫子几乎被压得全扁,浑身黑色硬壳子,贴成两片,额头前一红点,周遭漫出黑色的血污,周慕书捂住了鼻子嫌弃道,“这啥啊?咋这么臭?”
红柳儿和陆远砚一样,上了山后就没有再说一句话,红柳儿个儿矮,几个高石阶还需要陆远砚搭一把手,发现葛老五和周慕书停下才转过身跳下两级台阶,回来看看情况,那只虫子于他而言相当于一根麻绳粗细,而且还将死未死的扭动着。
让周慕书彻底傻眼的是,红柳儿只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像剥龙虾一般将虫子身上那层已被踩碎的黑壳儿剥下,扣出了里面的肉送到了葛老五面前。
葛老五别过头捂住鼻子,皱着眉头直骂娘,“妈的,红柳儿你要熏死老子啊?”
周慕书被那味儿熏得难受,伸手想推开红柳儿那只凑在前面的手,红柳儿却哭丧着脸道,“五爷,你看看这玩意儿,不对头啊。”
“那儿不对头,不就是个铁甲虫?”葛老五捂着鼻子推开红柳儿,“欸哟我去,这味儿大的。”
周慕书也捂着鼻子道,“铁甲虫是啥?”
“铁甲虫这东西专吃烂东西,烂人,烂鬼,烂叶子都是它的下酒菜,没得吃他们就睡觉,活的时间长得很。”红柳儿边把那腥臭的烂肉碾碎边摊在手掌上展示给他们,“你们看,虽然这玩意儿本身就臭,但这么臭的这能是刚吃饱的,它们肉是黑的,可肚子里头还存着别的东西肉沫沫呢。”
两人各捡了根草棒儿挑了挑,果然,一坨黝黑的烂肉里面有点丝丝缕缕的红褐色肉沫,
这下葛老五表情也凝了起来,将那东西又踩了两脚,骂道,“这他妈邪了门儿了,老子多年不出酆都城,怎么一出就碰上个霉事儿,这鬼地方荒了这么多年了,一眼儿过去全是杂草和石头,哪来的烂肉?”
周慕书边心道这本来就是鬼地方边跨过两板断裂的石头,去找一直走在路前头神神叨叨掐手指的陆远砚,陆远砚原先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在他靠近两步时,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又像是没看到一般,突然侧身往一边的草丛里走去。
自打到了恶狗岭,天灰得比起酆都城内更加厉害,绵延几十里出去没有一点颜色,惨白惨白的灰色倾泻在山坳坳里,陆远砚的脸色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还是其他什么妖魔鬼怪,竟然也是惨白惨白的一片,像个死人。
周慕书猛然一惊,回头喊道,“五爷!你看看我师父!”
“妈的,六爷中邪了吧。”葛老五恶心完虫子,听周慕书喊声,这才惊觉陆远砚已经跟个死人一样走出去老远,头也没回,还僵硬地抬起了一只手,五指交替相缠,像是个结了个印,旋即又像是瘫软般缓缓放下。
但是随着陆远砚的手臂缓缓垂下,荒草地凭空里起了一阵不大的风,风卷不起地上的杂草,但就是将他们死死地隔在外面,同时传来了交杂不清的哭号和狗的狂吠,原本安安静静地恶狗岭似乎下一秒就会变成人间地狱。
周慕书被吹的眼睛生疼,即便是想冲上去截住陆远砚,还是下意识地愣在当场,扬手拦下了冲过来的红柳儿和葛老五,大声喝道,“有危险!别过去!!!”
这一声儿犹如用尽了心肺的力气,把葛老五和红柳儿齐齐吓得怔住。
葛老五被吹陆远砚招来的邪风吹得涕泗横流,正待冲上去抓住陆远砚,见周慕书拦他,短暂的震惊之后是暴怒,提起脚就踹上了他的心窝子,青筋爆出,“有危险?你他娘的知不知道你师傅更危险?”
红柳儿仍旧在拼命往那风里头闯,但每前进一步都会被吹得踉踉跄跄后退,陆远砚已经越走越远,山坡绵延起伏,很快,那道棕色的背影就仿佛钻入了地底,彻底消失不见,随之,是那些哭号犬灵的静默。
葛老五虽然不是壮汉,这一脚也不是很重,但周慕书是个平日里浸在书堆里头的人,这一下竟被踹倒了地上飞出去老远,皮肉蹭在石棱子上,加之胸口闷疼,他仰面倒在地上,登时冷汗如雨下,不知道哪根儿神经搭错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