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苏琰修复了下悬崖的机关,他与霍铮一同下来寻人,因没在山下寻到他们的尸体,便分头去找。邓维比霍铮晚了一步到达福家村。
“嗯。”魏眠曦已经换上掉下悬崖时穿的白袍。这白袍已被俞眉远浆洗过,散发着阳光的味道。他发也束好,再不是初进福家村时狼狈的模样。
“我们要回了吗?”邓维问道。
魏眠曦站在小屋的院子里,沉默地放眼望去,福家村的村民都围站在远处望来,无人上前。他目光一低,又瞧见前些日子自己捧回的小鸡仔正散漫地院里走,绒毛小球似的身子已经长开,有了些羽翼的雏形。他缓步过去,蹲下身。
她见到他捧回的小鸡仔时惊喜的目光尤在眼前,笑颜动人,叫他不由自主随着回忆笑起。
邓维有些吃惊,他从没见过魏眠曦笑得如此温柔。
魏眠曦伸手在小鸡仔脑上轻轻抚着,目光又抬起。院里的鸡舍是他刚搭没多久的,还等着他抱回更多的小鸡仔,篱笆已经筑好大半,只差个小门。篱笆前的土已松好,俞眉远播了些菜籽下去,还没出苗。
一晃眼,院里都是俞眉远虚无的影子,重叠着旧日将军府的记忆,一阵阵涌来。
正想着,有道细瘦的小身影飞快地钻过篱笆门,跑到他身边。
“小杰!”后头有人惊慌地叫了句。
“魏大哥,他们说你疯了,我不相信。我喜欢你讲的故事,你也答应我要教我功夫……你这是要走了吗?”八年的福家村小少年拽了他的袖管,眼眶有些红。
这是魏眠曦在福家村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喜欢跟在他身后做他的小尾巴,满眼都是崇拜。
“是啊,我也不想走,可终究还是要走。”魏眠曦拉开他的手掌,将小鸡仔抱起,轻轻放进他掌心,“你替我把它养大,也许等它大了,我会回来。”
说着,他拍拍他的肩,起身朝屋里走去。
屋里光线昏黄,桌上的菊花已经半谢,灶上的梁下悬着两段绳子,挂在上面的粟棒已经拿走送人。屋里很空,榻上的枕被凌乱,是她被叫去找他那天起床时的模样。魏眠曦走到床边,抓起薄被轻轻一嗅,有些她的淡香。
他将被展开,叠好,平整地放到床尾,忽又转头走到自己睡的干草堆前,拾起枕头和薄被,抖去上面杂草,拿到床上。两个枕头并排而放,薄被都叠好放在床尾。
最后,他又将自己换下的那身粗布衣裳叠好,放在了床榻正中。
魏眠曦满意了。
仿佛这样,便又是同床共枕的夫妻。
相依相偎。
这个梦太美,只可惜醒得太快。
回忆越温柔甜暖,恨便越蚀骨。
不曾尝过那些幸福便罢,一旦尝了,他方知这世上有些东西,会比欢喜膏更让他上瘾。
从前是求不得,如今却是不得不求。
因为放不了。
……
陪霍铮见完福家村村长,两人一起道了谢,又与村长说明情况和打算,俞眉远才和他去了悬崖前的机关处。
悬壁上的机关是个悬下的木制吊篮,由数根粗绳稳稳吊着,轮轴设在崖顶,由徐苏琰控制着。
俞眉远已将湿衣换过,身上是套半旧的青布衣裙,长发湿着散落,她身上带的漂亮首饰都送给村里的姑娘,手里只剩两只粗簪,绾不起发。霍铮看她绾了半天,发髻仍是半散,便从胸前摸出样东西。
“别动,我帮你。”霍铮用手扶牢了她的发髻。
俞眉远察觉到发间有一物穿过,将头发固定在了脑后,她有些惊奇,伸手去摸。
“青龙簪?”她一摸就摸出来。
青龙绕凤夫妻簪其中之一,她送“昙欢”的男簪青龙。
“借你用用,上去了要还我的。”霍铮拢拢她鬓边的发。
“这分明是我的,不还。”俞眉远理好发,走到吊篮边,要往里迈进。
“你既送给我,就是我的,要不回去。”霍铮说着拉住她的手臂,“等等。”
她不解转头。
“崖间风大,冷。”霍铮将挂在篮沿上的一件斗篷取来抖开,披到她身上。
斗篷的系带在他手指间打成轻巧的结,他的手又绕到她脑后,拔出她的发后才将兜帽戴到她头上,最后把整件斗篷拍顺。
她低头看去,斗篷很长,下摆拖到地面,兜帽也宽,并不是女子的斗篷,应该是他下来时披在身上的。
“你倒熟练。”她取笑他。这分明是从前昙欢服侍她时的习惯。
“是啊,服侍你服侍惯了,四姑娘可还满意”他捏捏嗓子,装出女子腔调。
“不满意。”她扬声嗔了句,双手撑着吊篮的护壁,轻巧跳进了篮里,“你呢?你不冷吗?”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霍铮的脸好像更加苍白了。
“我有别的取暖法子。”他跟着跳进篮中,笑道。
“什么法子?”俞眉远站在篮中,好奇地四下看着,没注意到霍铮的坏笑。
霍铮朝天空放了枚红色明弹,不多时天上就传来一阵哨响,绳子被绷紧,吊篮震了震,缓缓朝上升起。
“我们上去了,他们呢?”俞眉远忽看到远远走来的魏眠曦与邓维
“吊篮只能承载二人重量,我们先上去,再放下来接他们。”霍铮看到魏眠曦望来的目光,伸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站进来些,外面危险。”
俞眉远靠到了贴着山壁的那一侧,吊篮上升得非常缓慢,崖下风景渐渐遥远,魏眠曦也如融于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