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少英道:“那日学生看完了桑姐儿,就去与王复林、于承枝两位师弟说了一会儿话,不料天忽然下起大雨来。进县城的大路都是土路,淋了雨更加泥泞难行,老师就留学生在府上借宿一晚。”
秦老先生素来有收留清贫学子在家中住下的习惯,后来因秦家大宅在城外,来往不遍,就连家境还过得去的学生,也有住在秦家的例子了。秦家下院的学堂后头,有个跨院,里头四间窑洞,地方都还算宽敞,盘了大炕,一间也能住个三四人。
秦家这几个月办丧事,秦老先生无心教学,大部分学生都散去了,只留下二三人,有的是因为家远又清贫,有的却是想要为师长尽一份孝心。这点人住四间窑洞,自然是有富余的,吴少英借宿当晚,便独占一间。
那天夜里,天黑不久,翠儿就前去寻吴少英,言明大奶奶关氏有请。吴少英虽然不解,但因为那时候还不算太晚,关氏又是他嫡亲的表姐,素来亲厚,便跟着翠儿去了中院。
中院地方不房还有茶房等在,其实就是平日有人来的时候,秦老先生待客的地方。不过当时秦家几乎处于闭门谢客的状态,很少有人去中院。关氏让翠儿请吴少英去见面的地方,正是中院的书房。
关氏没多久就到了,先是跟吴少英说了些家常,讲讲两人小时候的情份,接着就跟吴少英说,她与妯娌不睦,二房何氏刻薄,女儿又伤重,身上没有子嗣,怕今后日子难过。她听说表弟快要补官了,如果能有个一官半职,也算是娘家的助力,对上有二叔秦安撑腰的何氏,也能有点底气。她将亲生女儿与娘家父母一道托付给了表弟,求他将来多多照应他们……
秦老先生听到这里,打断了吴少英的话:“这是何故?大儿媳跟你说这些,莫非……”
吴少英眼中闪过一丝伤痛,含泪点了点头:“可恨学生当时懵然不知,还以为表姐真是被何氏逼迫,希望能从娘家弟弟那里得些助力。学生当时答应了表姐,一定会护着桑姐儿,护着关家姨父、姨母,哪里想到……表姐其实当时就有了轻生之念,私下将学生请去说话,就是为了托孤啊!”
秦老先生闭了闭眼,心中一阵难过。他真的不知道……真的没看出来。直到大儿媳自尽的前一日,她看上去还是行止如常,半点没露出异样。哪里想到,她其实早有死志呢?如果他能早一点察觉……
吴少英低头拭了拭泪,又继续哽咽着说:“学生与表姐说完话,也就离开了,并不知道后头如何。直到……昨日见了翠儿这丫头,才知道还有后续!何氏那贱人,竟然……竟然以此为把柄,在表姐面前诬陷她夜间私会外男!”
秦老先生一惊,看向翠儿。
翠儿抖了抖,迅速看了吴少英一眼,才哭丧着脸说:“我不是有意的!二奶奶吩咐我时时留意大奶奶的动静,怕大奶奶去找太太谈过继的事。我见大奶奶跟表舅爷见面,不知道有什么不对,就告诉了二奶奶。二奶奶叫我去偷了大奶奶的贴身衣服和首饰,在上头做了些手脚,就拿着东西去跟大奶奶说,她夜里跟外男私会,那些贴身衣物和首饰就是捉奸的证据,若是大奶奶不照着她的意思做,就把她的丑事传出去……”
秦老先生猛然站起了身:“你说什么?!”
里间的虎嬷嬷飞快地抓住了袖中的金簪。